艾維斯在辦公室交代亞倫事情時,外面似乎騷動起來。艾維斯皺眉,亞倫馬上知道他的意思,他打開辦公室的門,正要出去看狀況時,好幾名穿西裝的男女快步衝進來,一名男子還把他壓在牆上,雙手反扭。
一男一女繞過辦公桌,手拿著槍把艾維斯按在桌上。「聯邦調查局。」帶頭的男子報上來歷後,他們拿出證件表明身份,「我們懷疑貴公司逃稅與涉及不法利益,要查扣公司所有文件。」
舉起雙手的艾維斯「哼」一聲冷笑說:「查逃稅,這陣仗也太大了吧?」
男子沒有回答,和其他幹員一起翻箱倒櫃。
雖然逃稅等等的罪狀無法在一時半刻之間查明,但調查局搜索艾維斯的住家時,發現被軟禁的佐伯,於是艾維斯先被以綁架和監禁的罪名逮捕了。
之後,不法情事揭露的速度比艾維斯想得更快。他想不透,所有事情應該都被他掩藏得很好,就算是佐伯,也不應該能全部揭發出來才對。
在監獄的艾維斯被通知去會客,當他看到佐伯時,不屑地笑了一下,「怎麼?得意嗎?」
「嗯,得意啊。」佐伯微笑著坦言。
「特地來看我笑話?真辛苦你了。」艾維斯嘲諷說:「沒想到你可以演到那種地步。還是說我開發了你的新興趣?被人幹上癮了嗎?」
「只要看能到你這副模樣,要我被一百個人上也行。」被艾維斯折磨到毫無自尊可言之後,佐伯早就不在意這種事,全副心思都放在如何報復上面。艾維斯實際做過的事情,加上被他動過手腳的罪狀,等艾維斯出獄,可能已經是風燭殘年。
「你知道檢察官要亞倫做污點證人嗎?」佐伯換個話題。
艾維斯聽了,沉下表情。他思索過佐伯怎麼能那麼神通廣大,待在與外界隔絕的房間裡,還能抓住他的把柄。亞倫也參了一腳嗎?
「幹嘛露出那種臉。他拒絕了。」佐伯悠哉地說:「你知道他說什麼嗎?『他需要我』。超感人的。會等主人的狗不多了,好好珍惜啊。」
「是亞倫幫你的嗎?」
「誒,到這個地步你還懷疑他,我真為他難過。」
艾維斯凝視著佐伯好一會兒,「那你是怎麼辦到的?」
「自己想吧。還是說……」佐伯上身往前靠著桌子,笑說:「笨蛋戴了眼鏡,也只是個戴眼鏡的笨蛋而已?」
艾維斯下意識推了一下臉上的眼鏡。他本來就是近視。「你幹嘛特地來跟我說這個?」
艾維斯猜得對,的確是因為亞倫多少幫了一些,佐伯才能這麼快達成目的,否則他估計還要多花上好幾年。然而佐伯要亞倫轉污點證人,徹底打垮艾維斯之後跟他回日本,亞倫卻拒絕了。佐伯只是來把亞倫死忠的心意告訴艾維斯,因為亞倫一定不會說,算是對亞倫的一點小小回報。
只是佐伯也想不透,為什麼亞倫這麼忠於艾維斯,卻還要幫他。
「你最大的敗筆,就是自以為可以駕馭我………」佐伯站起來,「我要走了。希望再也不要見到你。」
「法庭上還是會見面的。」
艾維斯交握著放在桌上的手,盯著佐伯走出去的背影。
御堂整理架上的報紙時,瞄了海外新聞頭條一眼。
他前陣子在電視上看過那則新聞。美國HPT集團爆發弊端和醜聞,總裁之子理查艾維斯涉及許多不法勾當遭到逮捕,股價一落千丈,於是集團急忙與理查艾維斯切割,聲明那些都是理查艾維斯的個人行為,但是到現在仍未能力挽狂瀾,目前幾近破產邊緣。
幹得如此華麗又盛大,會是佐伯做的嗎?
想起二年多前,佐伯對艾維斯唯命是從的模樣,御堂的心難受地絞成一團。
「喂,報架不用整理那麼久吧?」店長從旁邊的貨架念了他一句。
「對、對不起。」
御堂趕緊要把報紙放進架子裡,結果手一滑,整疊散在地上。在店長的責備聲中,他手忙腳亂地收拾著。
御堂不想一直待在家裡,那讓他感覺自己是個廢物,可是不管是頭腦或是體力都已經大不如前,別說找一般上班族的工作了,就連便利商店的尖峰時段都無法勝任,幸好這裡不像都市,晚上幾乎沒有顧客,於是在御堂不斷請求之下,終於得到大夜班的工作。只是一個人補貨對他來說還是有點吃力,所以偶爾店長會來幫忙。
到了早上,雖然還沒到交班的時間,來店的人數已經逐漸變多,這是御堂精神壓力最大的時刻,人一多就讓他緊張,算錯錢和弄掉東西算是家常便飯,所以早班的店員常要來支援,也因此常被早班的同事抱怨。
佐伯站在店外對街的角落。他從深夜一直站到現在,看著當年意氣風發的御堂,現在卑微得連腰都挺不起來,讓他難過得不得了。
好不容易下班了,御堂疲憊地離開便利商店,正要走回家時,低著頭走路的他,忽然注意到前方有人。
他抬起頭,看到那對悲傷的藍色眼眸,整個人僵住了。
「佐……伯……」
御堂倒抽一口氣。他沒想到會再見到佐伯。呆了幾秒之後,他突然轉身就跑。
佐伯沒料到御堂會逃走,他趕緊追上去,「御堂!等一下!」
御堂的體力仍然很差,沒多久就被佐伯追上。佐伯抓住他的手臂,「為什麼要跑?你就這麼不想見到我了嗎?」
上次佐伯那麼對御堂是不得已的。如果艾維斯知道御堂在他心裡仍有一席之地,那御堂就會永遠處在危險之中。他壓抑著對御堂的思念,扮演順從的傀儡,卻因為艾維斯的那句話,忍不住對御堂說出心中的愛意;只是他沒想到會害御堂崩潰痛哭。
「對……」御堂背對著佐伯,低著頭說:「我不想再見到你……」
聽到御堂這麼說,佐伯默默放開手。御堂會變成這樣都是他害的,他上次還對御堂二度傷害,御堂恨他也無可厚非。
「你恨我嗎?」
御堂無力地搖頭。佐伯看起來沒有他最後一次看到的那種失去自我的模樣,他高興都來不及了。只不過──
「我……不想被你看到這麼窩囊的樣子……什麼事都做不好……像個廢物一樣……」御堂摀住臉,含糊不清地說:「……我是個連收銀機都會按錯的笨蛋……不要再來找我了,拜託你……」
御堂害怕被佐伯瞧不起。佐伯能夠整垮艾維斯,他仍然是那個精明能幹的人,這更讓御堂自慚形穢。
佐伯從後面緊緊抱住御堂。御堂不想見他,居然是為了這麼無聊的理由。
「對,你是笨蛋。」佐伯壓低聲音,不然他怕自己會哽咽,「你忘記什麼都沒關係,就是不能忘記我是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御堂仍摀著臉,不斷搖頭,已經不若以往厚實的肩膀微微顫抖。
「我可以東山再起。只要是為了你,御堂,沒有我辦不到的事。」
「你不懂……你很快就會厭煩我。我已經不是那個可以和你並駕其驅的人了……」
佐伯長嘆一口氣,「你為什麼不能信任我?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好好補償你,好嗎?」
御堂慢慢放下雙手。他不知道該不該答應。自己年紀比佐伯大,又這麼沒用,他總認為遲早佐伯會對他失去興趣。畢竟佐伯打從一開始,所追求的就是當年那不可一世的御堂孝典。
「拜託你……走開……拜託你……」御堂仍背對著佐伯,聲音愈來愈小。
佐伯放開手,御堂蹲下去,哭得泣不成聲。
御堂的精神狀況原本就很脆弱,又剛上完大夜班,佐伯有點後悔自己太衝動,不該現在馬上來找他。
佐伯低頭看著御堂蜷曲顫抖的背影好一會兒,然後默默離開。
御堂晚上在玄關穿鞋,準備出門時,母親憂慮地站在他後面說:「算了,孝典,這樣會把身體搞壞。反正錢也沒有很多。」
店長本來就是因為御堂願意用白天的時薪做大夜才顧用他,加上找錯錢和弄壞商品的賠償,東扣西扣之後薪水也所剩無幾。可是他不是為了賺錢才去工作,他想把這當成一種復健,希望自己能更接近一般人的水準。
「沒事的,媽。我走了。」御堂沒有回頭,打開門走出去。
這一帶在晚上十分安靜,更不用說現在接近深夜,連房子的燈光都幾乎全部熄滅,只有路燈的橘色燈光照耀黑暗。
走在寧靜的夜路上,御堂再次想起佐伯。距離上次佐伯來找他,似乎過了很久很久,御堂沒有在記日子,不知道確切的時間,不過看來佐伯是放棄了。
雖然想起來會落寞,可是這樣也好。他就靜靜地和父母在這個小鎮過一輩子,就好了。
御堂走進店裡,換了衣服和晚班的同事交班之後,同事說:「今天來了新的店長喔。你沒忘記吧?」
新的店長?御堂搜索記憶,好像有這麼一回事。
「那個新店長超可怕的,我看你最好皮繃緊一點。」
看同事說話時誇張的表情,御堂感到些許不安。他畏縮地點頭。
同事走了之後,御堂正要去檢查架上是否要補貨,自動門叮咚打開,他自然地轉頭說:「歡迎光臨──」
話才說完,他就呆住了。走進來的人是佐伯。
而且他身上還穿著便利商店的制服。
「幹嘛啊,那種表情。」佐伯笑著說。
御堂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說話。
「我是新來的──店長。請多指教。」
「店長………」
所以佐伯就是晚班同事口中「超可怕的店長」?
「在你接受我之前,我決定賴在這裡不走了。反正我也需要一個工作。」佐伯聳肩說。
「你為什麼……」御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狀況,到底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你想在這裡工作,我就陪你。」佐伯半開玩笑地說:「你知道要來當這間店的店長有多難嗎?我差點就直升營業課長去了。」
「……那你……就去啊……」御堂的視線移向一旁,「何必待在這裡……」
看御堂一直拒絕他,佐伯也有點生氣了。他抓住御堂的肩膀,把御堂壓在櫃台上,「你要我怎麼做,才肯再接受我?你不知道這些年來我有多想你、多愛你嗎?」他緊緊抱住御堂,「……你知道我有多心疼你嗎………」
御堂茫然地張大眼睛。他也一樣,很想佐伯,很想、很想。看到佐伯讓他很高興,可是想到自己現在的狀況,內心也十分痛苦。
佐伯看著不知所措的御堂,不悅地皺起眉,然後強硬地吻他。
御堂慌張地推開佐伯,「有攝影機……」
「反正也是我在管。」佐伯說完又繼續吻,舌頭霸道地撬開御堂的牙齒,和藏在裡面的溫熱舌頭交纏。
感覺好懷念,好安心,御堂放鬆了身體,沉浸在熟悉的溫柔裡。
好一會兒佐伯才放開御堂,他定睛看著御堂,說:「在你接受我之前,我是不會走的。」
御堂訥訥地說:「那……我接受你之後……你就要走了嗎……?」
「當然。」
這二個字讓御堂一瞬間有點失落。
「我要帶你一起走啊。笨蛋。」
佐伯又吻上御堂訝異地張開的嘴唇。
「可是……」被佐伯的嘴唇蓋住,御堂模糊地說:「那你得想個理由說服我父母才行………」
「說服不成,我們就私奔好了。」
「那是綁架……」
「不然我去向你父母下跪,拜託他們把兒子嫁給我。」
「少來了。」
「你認為我不敢?」佐伯挑眉說。
佐伯似乎很有可能真的會做出這種事。想到這裡,御堂笑了起來。
佐伯凝視著御堂的眼睛,「你終於笑了。」他再度抱住御堂,「我不會再讓你露出憂鬱的眼神了。」
御堂的頭靠在佐伯肩膀上一陣子,喃喃說:「應該要工作了吧?店長。」
「還是乾脆把自動門鎖起來,去辦公室好了。」
「……你這樣很快就會害我們被開除……」
「那樣不是正好嗎?」
看著佐伯露出深藏在記憶底部的狡黠笑容,御堂臉上浮現無奈的微笑,雙手捧住佐伯的臉,輕輕親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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