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了。反正只是拿個東西而已，柯力懶洋洋地用腳尖戳戳地上的毛毛，「去開門。」
不鏽鋼門一開，比門框還高一些的毛毛擋住楊靖咸的整個視野。雖然若是那隻小的來開門最好，不過楊靖咸也預想過這個情況，他的左手伸進口袋裡，將刀片替換成一個放在夾鏈袋裡的隨身碟，拿出來的時候順手拉開夾鏈袋，「就是這個。」
毛毛長得太高，楊靖咸怕無法準確地用血在他的額頭畫咒，企圖吸引他低下頭來，毛毛不疑有他，略彎腰要拿那個隨身碟，同時聞到一個不曾聞過的香味，好奇地將夾鏈袋湊到鼻子前面聞。
那是楊靖咸去東南亞時偷學到的藥草配方，可以放鬆精神與心靈，使巫師更容易與神靈連結，儘管楊靖咸做的版本藥性不強，但對付嗅覺極度靈敏的毛毛綽綽有餘。
如他所料，毛毛一聞袋子裡的氣味，頓時雙眼發直，楊靖咸見機不可失，左手握住毛毛肩膀，右手掌按在他的頭頂，用姆指上的血在他額上從左到右畫上咒語。
楊靖咸之前光是透過燕子小小的眼睛就能催眠毛毛，這回有藥草輔助，他以為能更輕鬆得手，但控制意識比單純影響感官難，毛毛對此的抵抗也很頑強，他變得遲遁的嗅覺聞到楊靖咸的手指有血味，接著頭腦和視線都變得模糊，驚覺事情不對勁，揮手打掉楊靖咸的手，用手背抹掉額上的血字。
可是大腦仍然異常暈眩，毛毛趴在地上起不來，也說不出話。
柯力見狀吃了一驚，跳下沙發要去扶毛毛，「怎麼了？」
楊靖咸裝作慌張，「怎麼突然就……他生病了嗎？」
等柯力跑過來，他一把抓住柯力纖瘦的手臂拉向自己，擠出姆指的血，一樣在柯力的額上畫咒。
柯力沒料到楊靖咸會這麼做，猝不及防之下，雖然稍微掙扎一下，最後還是癱軟在楊靖咸的手中，屈服於他的控制。
毛毛看到柯力軟軟地倒在楊靖咸手上，忿怒的他一轉眼變回巨狼，雙方相距不到兩公尺，氣勢上的威壓感十分驚人，逃生的本能讓楊靖咸想退出去關上大門，但他非得制服毛毛不可，而且手上還有剛抓到的王牌。
為了不吵到鄰居，他謹慎地跨進屋內，關上不鏽鋼大門，在巨狼令人喪膽的氣勢中硬擠出微笑，向毛毛招手，「來……乖乖，聽話當我的使魔，在我那裡絕對比杜尹熙這裡好。你看你，這麼大一匹狼，窩在這種小不拉嘰的地方，很擠吧？他還給你吃那個什麼？饅頭？那怎麼對呢？」
毛毛的頭還在暈，那麼長一句話他只聽進去幾個字，而且住哪裡吃什麼他才不在乎，杜尹熙和柯力對他好才是最重要的。
他皺起鼻頭露出滿嘴尖銳的大牙，『柯力還我！』
楊靖咸這次笑得游刃有餘，「那你得問他才行。柯力，你說呢？」
聽到楊靖咸的聲音，柯力張開眼睛站起來，轉身變回原本的長毛大白貓。
毛毛看到柯力轉身面向他，原本很高興柯力沒事，下一秒卻瞠目結舌。
「喵──嗚──嗷──嗚──」白貓瞪著他，緩緩搖晃三條大尾巴，發出又長又尖的威嚇叫聲。
『柯力？』
毛毛慌張地叫他一聲，他卻張大嘴巴亮出尖牙，以兇猛的哈氣回應，同時前腳往前一步，毛毛也因此倒退一步。
毛毛驚慌的眼神又轉為忿怒，射向站在柯力後面的楊靖咸，『你對他做了什麼！』
「我掌握了他的一切，包括他的腦袋，和他的心臟。」楊靖咸緩緩收起張開的手掌，「這不是定契約，我可以讓他聽話，也可以讓他死……不過你可別以為殺了我就好，記得葉文儒嗎？蛇死了，葉文儒也差不多等於死了。」
杜尹熙後來有關心一下葉文儒的狀況，也對他們轉述過，所以毛毛知道葉文儒目前躺在床上，對任何事都沒有反應，狀況近似植物人。
但關於柯力的情況，楊靖咸是亂掰的，蛇對葉文儒做了什麼他並不清楚，心智的掌控程度似乎也不一樣，不過他想這種說法應該可以嚇唬毛毛，讓毛毛不敢輕舉妄動。
眼前的柯力好像認不得自己，毛毛不得不信楊靖咸的話，他又被柯力逼得倒退一步，後腳碰到沙發沒有退路了，於是他對柯力大聲吠叫，想試試聲音能不能喚醒柯力，然而柯力也發出更兇惡的喵聲對抗，宛如下一秒就會撲上去搏命，和他一決生死。
如果柯力發動攻擊，毛毛怕自己會傷到他，無論如何，不能讓柯力有閃失。毛毛躊躇再三，最後終於敗陣下來，他垂下耳朵和尾巴，『好吧……聽你的……』
「好了，柯力，乖貓咪。」楊靖咸摸摸那顆大貓頭，再走到毛毛面前。
姆指的切口有點乾，他不得不拿出刀片再割一道，鮮血慢慢湧出，他把流血的指腹壓在毛毛的額頭，一邊畫出咒法的圖案，一邊唸唸有詞。
毛毛無精打采地垂著頭，在意識逐漸模糊之際，滿懷愛意與擔憂的目光仍注視著端坐前方的長毛白貓。
杜尹熙提了在市場收攤時便宜買到的幾盤白斬雞和一大袋地瓜，邊思考地瓜要用烤的蒸的還是油炸，邊打開自家的不鏽鋼大門。
客廳沒有人，屋裡很安靜。
「柯力？毛毛？」杜尹熙脫鞋時伸長脖子對房間那邊大喊：「我買好吃的白斬雞回來囉！」
沒有看到意料中開心地跑出來的嬌小身影，杜尹熙放下塑膠袋，看了兩個房間和廁所，一樣沒人。
大概帶毛毛出去溜躂了吧？杜尹熙沒有多想，到廚房著手弄午餐，免得待會兒餓著肚子的柯力向他抱怨。
他炒了一大鍋菜，煮熟好幾斤梅花肉和五花肉，先切一些下來沾蒜頭醬油當午餐吃，吃完了還不見那兩隻回來，又拿一些熟豬肉切片，讓柯力一回來就能吃。
可是兩三個小時過去了，他們還是沒有回來。
杜尹熙這才開始不安。柯力以前餓怕了，沒有辦法忍受空腹，而且他身上又沒有錢，沒道理午餐時間過這麼久還不回來。
可是杜尹熙不知道去哪裡找他們，完全束手無策，只能在家裡等待。然而，愈等愈著急，他不禁胡思亂想，會是毛毛想走，柯力也想跟著走，又怕他會哭，才所以不告而別嗎？可是前幾天毛毛才說過，因為喜歡他所以會學著在城市裡生活，杜尹熙很相信毛毛，毛毛個性老實，應該不會說敷衍的場面話。
如果他們不是不告而別，那難道是……被人抓走了？杜尹熙想起楊靖咸說過，那麼大隻的精怪很少見，若被人知道可能會來搶；如果被知道毛毛和柯力根本是自由自在的無主精怪，會不會當場就被抓走了？
這個想法讓杜尹熙再也無法平心靜氣地坐著。要是有人要抓，他們兩隻肯定頑強反抗，為了要他們屈服，對方會不會又採取不人道的手段……
可是杜尹熙急歸急，依然束手無策，又不像走失了小狗小貓，還可以向附近街坊問一問。他唯一能問的人，就只有──
心急如焚的他連忙拿手機撥號，聽到電話接通時鬆了一大口氣。
「咸哥！」他著急地求助，「我家那兩隻不見了！」
「不見了？怎麼回事？」
「不知道，我一回來他們就不在家裡，好幾個小時了都沒回來……」
「會不會只是出去附近玩玩？」
「應該不是……柯力只要肚子餓就一定會回來才對……我怕他們會不會被人抓走……」
楊靖咸頓了頓，「好，這幾天我幫你問問看，有沒有聽說誰突然多了貓和狼的使魔，或是有沒有在哪裡看過。」
「謝謝咸哥。」
「不客氣。我還有事要忙，那就先這樣。」
杜尹熙放下手機，他好希望自己也能做些什麼，無力和無助感使他深深嘆了氣。他心底原本也有一絲絲期待楊靖咸會過來陪他、安慰他，但聽起來楊靖咸很忙，他也不好意思太麻煩楊靖咸，畢竟是因為他沒有看好柯力和毛毛，才會發生這種事。
他坐在沙發上，茫然地看著室內。
之前還嫌房子小，沒想到只剩自己一人時，這個房子看起來居然這麼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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