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建議先看過<山林的精怪>可能會比較好讀:)

 

--------------------------------------------------

 


  林信瑞打開櫃子的玻璃門,拿出一個淺棕色的熊布偶,為它穿上深藍色吊帶褲,接著又拿出一個粉紅色的兔子布偶,穿上小碎花洋裝加上深綠色背心裙,他把兩個布偶放在擦得發亮的木板地上,按下音響的播放鍵,接著在半空中舞動十指,宛如交響樂指揮家,兩個躺在地上的布偶跟著手指的動作站起來,像活物似地牽手、擺頭、走路。

  他在排練下星期神明誕辰的酬神戲,聽說坐鎮在他們鎮上的王爺看膩了以往的人偶戲,喜歡他的動物布偶戲,於是變成他們鎮上獨特的酬神演出。

  這也是他唯一做得到的事,他得全力以赴,務求零失誤。

  林信瑞的家族有通靈體質,他們的靈力本身不具殺傷力,但若將靈力灌入人偶中,充滿靈力的人偶就能傷害鬼魂或妖魔等等非人界的存在,因此林家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只是普通的廟祝,不過鎮上或其他地方若需要趕鬼除妖都會找上他們家。

  可是操縱人偶不簡單,光有靈力還不夠,林信瑞的兩位兄姊、甚至他的父親都常常無法讓人偶完全按照自己的希望動作,這會導致除鬼的時間拉長,還可能置自己於險境。林信瑞在操偶這方面天賦異秉,據說三歲時就在無意間操縱幼兒教材附的布偶,祖父驚奇之餘也操偶和小孫子玩,結果林信瑞的布偶居然斬斷祖父的人偶手臂,祖父十分高興,認為終於後繼有人了。

  沒想到林信瑞有個致命傷──他沒有陰陽眼。

  儘管他和家人比試時屢屢勝利,但不管他的操偶手法多麼精湛,看不見敵人就無法作戰,他也曾和家人配合過,可是默契不足,人偶動作俐落卻招招不中,每次都落得慘敗收場。

  最後,林家人絕口不提家中的「操偶天才」,甚至對外宣稱林信瑞沒有獲得神恩,沒有用人偶收服妖魔的本事,想掩蓋這則家醜,然而五年前王爺聖誕前夕卻透過乩身說祂不想看傳統人偶戲了,堅持要林信瑞用布偶演戲給祂看,外人才驚訝地得知原來林家小兒子也會操偶。

  王爺給了林信瑞信心,他滿懷感激,每次的酬神戲都再三練習,不敢馬虎,而且不只布偶,連服裝都是他親手縫的,從製做的時候就注入自己的心意,是他獻給王爺的最高崇敬。

  每次王爺聖誕的戲碼都一樣,是小熊和兔子的愛情故事,兔子每次都約小熊一起野餐、一起玩遊戲,最後向小熊告白之後擁抱彼此,這本來只是他當年臨時上陣前隨意編的,但王爺喜歡這個故事,前幾年鎮上耆老認為太幼稚,且以男女情愛不適合王爺聖誕為由,想更換其他劇本,都遭王爺否決。

  王爺喜歡這個故事,讓林信瑞又高興又害羞。這個故事的雛型,來自於國中時學弟追他的情節,不過後來學弟考上外地的知名高中,交了新男友,就這樣平淡地分手了。

  因為沒有人知道他有過這樣的同性戀情,所以他把兔子改成女生,不過女追男的劇情一開始還是讓不少長輩有微詞。

  可是王爺喜歡,所以長輩們只好讓他繼續演。

  林信瑞面前的兔子布偶拉起小熊布偶的手,此時音響中流出事先錄好的告白台詞和浪漫的背景音樂,接著兩個布偶抱住彼此,小熊還把兔子抱起來轉圈。

  小熊和兔子並排面對前方行禮謝幕後,恢復成普通布偶倒在地板上,林信瑞長吁一口氣,按下音響的暫停鍵,抹去額上的汗。用靈力操偶很耗精神,可是他還是得繼續練習,以免演出當天太緊張出了錯,儘管這已經是他第六次表演這齣戲。

  因為,那天他想邀請一位特別的人來看。

  他用雙手在背後撐著地板,伸長雙腿坐著,往上看天花板發一會兒呆,然後走回自己的房間,打開掛在窗前的鳥籠,裡面的藍虎皮鸚鵡乖巧地跳到他伸出的食指上。

  他輕撫虎皮鸚鵡的頭,接著把手伸向窗外,虎皮鸚鵡張開黑白紋路的翅膀,淡藍色的小小身影不一會兒消失在天空中。

  「乖喔,小藍。」林信瑞對虎皮鸚鵡離去的方向微笑,「我馬上就請尹熙去找你。」

  

 

 

 

  「嗯……又飛走了?」杜尹熙拿著電話想了想,「你要不要等牠自己回家?說不定牠只是飛出去……散散心?嗯,嗯,好……好,沒問題,找到我會一樣送去老地方。」

  杜尹熙掛了電話,嘆一口氣,「又是小藍。」

  柯力問:「又是那隻虎皮鸚鵡?」

  杜尹熙點頭,柯力不耐煩地翻了白眼,「那麼會飛走就該關好啊!他是錢太多喔?」

  杜尹熙搬到鄉下之後,起初沒有任何收入光吃存款,因為他根本不敢和人多接觸,連附近村民來和他說話,他都會怕得四肢發冷冒汗,直到在這裡住了一年多,和所有村民都熟了,怕人的狀況才稍微改善,現在平時除了偶爾幫年紀大的村民做點臨時工,主要收入來源只剩下幫人找動物和貓咪問題諮詢,接案方式是透過網路,不過剛才的案主林信瑞委託的次數太頻繁,他只好給對方電話以便連絡。

  林信瑞那隻藍色虎皮鸚鵡實在很喜歡離家出走,鳥類難追蹤,飛的路程通常又很遠,收取的費用也就比貓狗高,所以杜尹熙其實不排斥林信瑞常常委託,只是他也會擔心費用會不會對林信瑞造成壓力,他現在甚至考慮該不該給個老客戶折扣。

  他打開面對後山的窗戶,大叫:「毛毛!」

  巨大的灰狼從山坡上的樹叢中滑下來,跑到窗前。

  杜尹熙靠著窗台對他說:「又是那隻藍色虎皮鸚鵡,你還記得牠的味道吧?」

  毛毛點頭。他找那隻虎皮鸚鵡沒有十次也有八次,想不記得也難。

  「牠又飛走了。反正我們也沒事,趁牠還沒跑遠,現在就去找吧。」

  毛毛進到屋裡,變成人類穿上衣服,雙手插腰的柯力看著杜尹熙穿鞋,狐疑地問:「喂,我說那個姓林的,該不會喜歡你吧?」

  杜尹熙轉頭看他,「啊?」

  「你想嘛,我們很少找過重覆的動物,因為主人都會小心不讓牠們再跑掉,那隻鸚鵡卻三番兩次飛走,肯定是那個人故意的吧?」

  雖然小藍不是他們唯一重覆找過的寵物,可是幾乎每週走失一次,次數也確實太多了。杜尹熙當然也建議過林信瑞把鳥關好,但林信瑞說他看鳥關在那麼小的籠子裡很可憐,所以每天都會放出來在房間飛一飛、玩一玩,一不小心就飛出去了。

  「鳥本來就很容易飛走……也不能說他是故意的……」杜尹熙不自在地說完,轉移話題對毛毛說:「毛毛,快來穿鞋,要走了。」

  杜尹熙抗拒去想林信瑞是否喜歡他這件事,並不是因為他不喜歡林信瑞,林信瑞的五官斯文,談吐文雅禮貌,感覺得出家世良好。

  但這麼好的人不可能喜歡他。絕對不可能。

  杜尹熙下意識把自己貶低到一無是處,他不敢再做誰會喜歡他的夢,現在他和林信瑞見面時感覺還算融洽,他還會想為林信瑞的荷包著想,因此他不願去猜測這一切是否全是對方刻意的……那會令他害怕,怕到發抖。

  他只和兩個人交往過,那兩個人都只是想從他身上獲取好處,楊靖咸甚至奪走毛毛和柯力,還想殺了他,他因此不再接觸所有和神靈或法術沾得上邊的事,徹底離開那個圈子、遠離人群,只希望能過平靜的生活就好。

  與其提心吊膽對方是否別有企圖,他寧可不和人來往,他有毛毛和柯力,就已經足夠了。

  杜尹熙開車翻越兩個山頭,來到林信瑞住的小鎮上,停在鎮上唯一的便利商店前。他盡量避免去客戶家裡,更不讓客戶知道他的住處,因此多半約在客戶方便的地點。

  林信瑞已經在那裡等著,他遠遠看到杜尹熙的車就高興地揮手,然後將鳥籠交給下車的柯力。

  「你要不要換個大一點的籠子啊?肯定是因為住這麼小的籠子,小藍才會不爽,每次一放出來就想溜走。」柯力用發牢騷的口吻建議。

  杜尹熙聽出柯力的不耐煩,為免林信瑞尷尬,他緩頰說:「是因為常常接你的委託,怕你破費,當然案子對我們來說是多多益善,只是對你有點過意不去。」

  林信瑞不好意思地笑說:「是我自己沒看好小藍,你們收錢幫忙合情合理,沒什麼好過意不去。」他開玩笑地提議,「不然這樣好了,乾脆你們也像超商做個集點卡,集滿十次,第十一次打七折之類的……」

  柯力打斷他的話,「集點的只有你一個人而已吧!誰沒事一直讓寵物走失?要是讓你集點你早就集滿了!」

  杜尹熙向柯力使眼色,低聲喝止他,「柯力!」

  林信瑞爽朗地笑起來,「哈哈哈,一定是因為你們很可靠,所以我沒那麼怕小藍不見,才會常常不小心讓牠飛走吧!」

  聽起來是受到客戶肯定,原本應是令人高興的事,但杜尹熙一想到出門前柯力的猜測,高興的心情又變得黯然。他轉身開車門,「好了,既然小藍剛飛走不久,我們現在快點去找,應該很快就會找到。」

  抱著鳥籠的柯力也進入後座,盯著林信瑞直到車子開走。

  他還是認為林信瑞八成喜歡杜尹熙,但這也可能是他為了保護杜尹熙而過度揣測,無論如何他不會對這個人掉以輕心,杜尹熙最近才好不容易不會在半夜因惡夢驚醒,這次他只要一發覺不對勁,一定會強硬地要杜尹熙遠離有問題的人。

  

-待續-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IamHoney 的頭像
    IamHoney

    IamHoney的原創小說部落格

    IamHone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