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從B&S的角度補完正文
先看過正文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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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Ｂ，Ｓ＆Ｃ＞
『我看，我們還是當普通的同事就好了。』
那天，蕭正曦會說出這句話，也是有點賭氣的成份。他是站在疼惜男友的立場才向梁辰樺提出意見，梁辰樺居然拐彎抹角說他沒大沒小，那他就畫清界線，當梁辰樺的下屬就夠了。
蕭正曦雖然起初有一點點後悔，覺得自己和梁辰樺交往之後好像也變得幼稚，居然會為那種事提分手，而且還是在梁辰樺最需要支持的時候，但是分手之後他不用再顧慮任何人，就算提了意見，梁辰樺同不同意也不關他的事了，他感到十分輕鬆，於是才認真思考自己和梁辰樺究竟是否合適。說不定他們其實並不適合交往，維持普通的朋友同事關係就夠了。
梁辰樺聽到蕭正曦提分手時，錯愕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可是因為他也在氣頭上，對於蕭正曦拿他們的關係來威脅他感到非常不高興，所以事情就這麼成了定局。事後蕭正曦完全沒有想復合的樣子，然而分手是蕭正曦提的，梁辰樺更不想拉下臉去求和，他只有曾經中午和蕭正曦討論事情時，裝做一派輕鬆地說『如果你想復合的話我不會介意』，結果蕭正曦完全沒有任何表示，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就走了。
直到蕭正曦問他什麼時候要把他的東西帶走，他才知道蕭正曦這次是來真的。
梁辰樺沒想到蕭正曦這麼絕情，一氣之下，叫蕭正曦把那些東西扔了，他不要了。但蕭正曦知道梁辰樺一定會後悔，所以把像是衣服之類較貴的物品整理成箱，寄回給梁辰樺，牙刷那種東西他就直接扔了。
不過，梁辰樺心裡認為蕭正曦其實還愛他，至少還在意他，因為蕭正曦提出分手之後依然會在公事上關心他，而且看起來也沒有新對象。蕭正曦一定是臉皮太薄，拉不下臉提復合，既然如此，他就陪蕭正曦慢慢耗，等時間沖淡這份尷尬，他們就可以在有意無意間悄悄回到之前的關係。
梁辰樺不再有事沒事說『我可以給你一個重頭開始的機會』之類的蠢話之後，蕭正曦一度以為梁辰樺終於看開了，不過梁辰樺似乎仍然對於復合抱有一絲絲期望，但他沒明說，蕭正曦也當做沒這回事。反正時間久了，梁辰樺總有一天會放棄，何況梁辰樺又帥又能幹，他要再交個男友易如反掌，蕭正曦認為他沒必要也不可能一直在意自己。
工作太忙也讓他們沒有太多心思在感情上，所以梁辰樺很放心地享受每天和蕭正曦見面談話的「好朋友」身份，直到那次新人面試。
梁辰樺先後和三個通過蕭正曦那關的求職者聊過，和蕭正曦討論哪一個比較好的時候，他感覺到蕭正曦在言詞間似乎很中意其中一人。
「你覺得這個人不錯？」梁辰樺拿起章允孝的履歷表。二十九歲，某中後段大學畢業，上一份工作待了七年，到離職都還是測試助理，這樣的人不是不會做事就是不會做人，而章允孝過份老實的態度，說明了他屬於後者。
「我覺得他很誠懇，很實在，而且很有耐力。」
「每個求職者都會表現得一副很誠懇的樣子。」梁辰樺不以為然地說。
「Steve，我們現在不需要太有企圖心的人。我認為章允孝不錯。」
梁辰樺看著履歷表上的大頭照，開玩笑地說：「是啊，我也覺得他長得不錯。挺可愛的。」
蕭正曦皺眉，「我不是那個意思。」
「好，照你的意思吧。」梁辰樺把履歷表輕輕丟回桌上，「我相信你的眼光。」
「OK。」
蕭正曦收拾那幾份履歷表時，梁辰樺握住他拿起履歷表的手，他對上梁辰樺凝視他的眼神，然後稍微用力收回履歷表，走出經理室。
梁辰樺其實不太清楚那個叫章允孝的人到底怎麼樣，他和章允孝接觸的機會甚少，頂多會在整個部門開會時看到章允孝，不過章允孝也是坐在會議室門口附近的蕭正曦旁邊，守著蕭正曦和他的手機，若有人打來就到會議室外代接。
簡單地說，蕭正曦交給章允孝的是內務和一些小訂單。蕭正曦這次找的人本來就定位在專員兼部分助理工作，以彌補助理不足的問題，所以梁辰樺一開始並不在意。
但是他漸漸發現，因為大家都忙，蕭正曦幾乎算是帶章允孝的師父，和章允孝相處的時間很多，他有幾次看到蕭正曦在章允孝的座位旁邊伸手指點螢幕，那親密的模樣讓他心中燃起一絲妒火。於是他刻意多丟一些有的沒的事情給蕭正曦，想藉此增加公事上的接畜，沒想到蕭正曦幾乎全部又轉手交給章允孝。
梁辰樺對這種狀況十分不悅，他注意到章允孝的加班時數，想用這一點叫蕭正曦少給章允孝工作。
「Cindy也走了，大家要共體時艱，不是只有他加班。」蕭正曦理所當然地說。
梁辰樺瞇起眼睛看他，「你之前怕把Johnny嚇跑，就不怕把Chris嚇跑？」
「他嚇不跑的。」蕭正曦的語氣篤定。
梁辰樺笑一聲，「他才來多久，你就這麼了解他？也是啦，Chris真的很不錯。」他把身子往前靠在辦公桌上，「像你說的，他真的是老實得可愛。我好像也喜歡上他了。」
蕭正曦微微蹙眉，「Steve，注意你的話。」
「喔？」梁辰樺用別有含意的眼神望著他，笑道：「你不也很『喜歡』他嗎？」
蕭正曦注視著他，沒有回話。
「可別公器私用啊，Bruce。」
梁辰樺那時說的話，完全是為了氣蕭正曦；蕭正曦雖然面無表情，但以梁辰樺了解蕭正曦的程度，他知道他成功了，蕭正曦不高興了。梁辰樺心中得意了一下子，只有僅僅一下子，他的心情又馬上消沉下去。因為這表示，蕭正曦真的喜歡章允孝。
梁辰樺的內心悶極了。蕭正曦的心裡，真的已經沒有他的位子了嗎？就連上次和其他部門經理與副總開會時，梁辰樺假藉會議記錄的名義找蕭正曦參加，結果蕭正曦卻推章允孝過去。梁辰樺本來覺得很沒勁，不過看到章允孝那麼認真努力的模樣，也覺得他好像真的還挺可愛的，都要三十歲的人了，還會一不小心露出天真的表情。
梁辰樺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真的喜歡上章允孝。
章允孝通常很早就到公司，那天梁辰樺意外在電梯裡遇到他，有點驚訝地微笑向他打招呼，「早。難得這時候看到你。你不是都很早到嗎？」
「哈哈……有點事。」
章允孝靦腆地笑著帶過。梁辰樺看他紅紅的臉頰和額上滲出的汗水，心想他大概走路過來，才會這麼晚到，又好像很熱的樣子。接著他忽然覺得章允孝看他的眼神充滿熱情和崇拜，他覺得章允孝喜歡他，而他也喜歡章允孝，於是他想給章允孝更重要的事情，讓章允孝不再被蕭正曦那堆雜事埋沒；他是經理，他可以爭取到更多和章允孝相處的時間，讓章允孝嶄露頭角，不再沒沒無聞，然後，他就可以把章允孝提拔到自己身邊，進一步和章允孝交往。
太完美了。梁辰樺決定就這樣把章允孝搶過來，看蕭正曦吃鱉。反正章允孝好像也不喜歡蕭正曦，他也不用在意「情敵」落敗會有什麼樣的心情。
蕭正曦原本還認為，梁辰樺上次說喜歡章允孝應該是唬他的，沒想到梁辰樺忽然開始行動，主動叫章允孝去和他開會，擺明了要把章允孝拉去他現在的專案，還要蕭正曦快點去找新的助理，別拿內務雜事拌住章允孝。
難道梁辰樺真的喜歡上章允孝了嗎？蕭正曦不想讓梁辰樺有更多接觸章允孝的機會，想再派點事情給章允孝，卻發覺他好像精神不濟。
蕭正曦心疼了，他認為章允孝這麼累，是因為他想把章允孝的時間填滿，好讓梁辰樺無法安插工作。章允孝確實很有耐力，但是也不能這樣操。蕭正曦那天反省自己過份的行為，對章允孝說：「Chris，你今天早點下班吧。」
章允孝訝異地看他，彷彿懷疑自己的耳朵。
「會議記錄的事情交給Jack。如果沒有很急的事，就快點下班回家，好好睡一覺。不要一副好像快死的樣子。」蕭正曦皺著眉頭對他說。
「喔……好……」
蕭正曦看著沒什麼精神的章允孝下班離開之後，檢查他一早列出的今日工作項目，代替他做了比較急但還沒完成的項目。
第二天一早，蕭正曦很早就醒了。他翻來覆去，腦子裡想的都是前一天章允孝疲倦不堪的臉。他想問問章允孝還好嗎，可是現在才早上六點多，章允孝應該還沒起床吧？
他在客廳踱步，走過來又走過去，好不容易到了七點，忍不住撥了章允孝的手機。沒接。這是當然的，才七點嘛──蕭正曦明明心裡這麼想，但焦躁的情緒催促他的手指撥第二通電話。
這次電話通了，蕭正曦反而手足無措，一緊張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但是打無聲電話儼然是變態的行為，他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Chris？你還好嗎？」
「我……呃……嗯……」
「抱歉，吵醒你了嗎？因為昨天我看你的樣子不太好，有點擔心。身體不舒服的話要看醫生。」
「嗯，好……我……還好……」
蕭正曦覺得自己主動打去關心很突兀，停頓了一下，改口說：「現在我們人力很吃緊，你生病會很麻煩。」
「我沒事，今天會去上班。」
七點打電話叫前一天還要死不活的下屬要準時上班，這是什麼魔鬼主管啊，形象簡直糟到不能再糟，於是他又趕緊補充，「真的不舒服就請假休息吧。」
講著講著連蕭正曦自己都覺得矛盾，章允孝應該也有相同想法，蕭正曦聽到電話那頭笑了一下，「好。謝謝你，Bruce。」
尷尬的蕭正曦連忙轉移話題，要章允孝有事情就找他，別去找梁辰樺。梁辰樺好像要教章允孝使用訂單系統，開什麼玩笑，梁辰樺那套還不是他教的，他可不容許梁辰樺藉此在章允孝面前表現出一副了不起的模樣，論部門事務的熟稔程度，他可不會輸給梁辰樺。
在確認章允孝似乎比較好一點之後，蕭正曦放心地掛了電話。可是不知為何，他的心中仍然掛慮著章允孝，總覺得章允孝面臨了什麼困難或麻煩。中午找章允孝吃飯，順便聊聊好了。他如此忖思。
沒想到，那一天章允孝還是請假了。
總機將章允孝臨時請假的消息轉告蕭正曦，蕭正曦掛了電話後，嘆了一口深沉的氣。他明明打過電話，但章允孝病到不能上班，卻沒有向他說實話，還逞強說會來上班。是因為章允孝對他有所顧忌嗎？有事情寧願問別人，甚至去找梁辰樺也不找他，也是因為怕他嗎？
蕭正曦撐著下巴看章允孝的座位，思索自己到底哪裡做錯了，才會造成這種反效果。他自認沒有很兇，甚至比當年帶梁辰樺還要溫和，而且第一個月他看章允孝到了下班時間也不走，好像沒事找事忙一樣詢問有沒有事情可以幫忙，他想這隻小菜鳥大概礙於主管還在，不敢先走，所以他後來就盡量早點下班，把能回家處理的事情都帶走，還被梁辰樺虧說是不是忙著約會。
可是章允孝準時下班的日子卻沒有增加，還有減少的趨勢。蕭正曦問過章允孝是否事情太多忙不過來，或者哪裡不會，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的。難道這也是因為章允孝怕他嗎？
蕭正曦的手指規律地敲擊桌面，煩惱地想到底該怎麼做比較好。他其實沒有太多追求人的經驗，或許是一高遮三醜，通常別人追他比較多，唯一一個成功由他主動追來的男朋友，是大學國標社的學弟，事後學弟半開玩笑似地說『我還以為我哪裡惹到你，你要那樣對我，好像要我知難而退』。其實就是假藉加強比賽練習的名義，每天找對方跳舞至少兩小時。雙人共舞是很浪漫的事，而且學弟後來也得了不錯的名次，蕭正曦還以為他做對了，沒想到學弟竟是那種感想。
想起那件往事，蕭正曦認真思考章允孝該不會也以為自己在刁難他。
九點一到，蕭正曦自動進入上班模式，把私人煩惱擱置一旁。
到了午休時間，蕭正曦正想出去吃飯，梁辰樺走到經理室門口對他招手，「Bruce，過來一下。」
蕭正曦走進去，梁辰樺晃一下手指，示意他關門。他關了門，坐下問道：「什麼事？」
「來談談Chris。」
蕭正曦皺眉，「談什麼？」
「看不出來你喜歡他。你想把他逼走嗎？」梁辰樺訕笑。
「為什麼這麼說？」
「他才來半年，就被惡上司壓榨到過勞請假了。你說他待得久嗎？」
「我……」蕭正曦為自己辯護，「他請假和工作不見得有關。」
「你還是乖乖請助理吧，Chris交給我。」梁辰樺笑道：「你很有眼光，他確實不錯，努力又聰明，不會強出頭，心思細膩，就像你一樣……不過，他有一點和你不同。」
蕭正曦沒有接話，等他說下去。
「他喜歡我。」梁辰樺自負地笑說：「我也喜歡他。所以我要提升他的價值，只要是人都會希望受到肯定，沒有人能像你一樣，一直甘於做大家背後的推手。」
蕭正曦繃著臉，沒有表露出情緒，但因用力呼吸而明顯起伏的胸膛，說明了他激動的心情。章允孝才來幾個月而已，就大膽向經理出櫃還告白，蕭正曦沒想到章允孝那麼喜歡梁辰樺。他咬了下唇，問：「Chris……對你說的？」
「沒有。他沒有親口說，但我光憑他的眼神和態度就能知道了。」
聽到章允孝並沒有向梁辰樺告白，蕭正曦稍微鬆了一口氣，「你也太自以為是了吧？自戀也要有個限度。」
「你覺得都是我的想像？」
「對。你太自我感覺良好了。」
梁辰樺笑了幾聲，「好啊，那我們就來看看究竟是不是我太自我感覺良好。」
蕭正曦凝視梁辰樺一會兒，「Steve。不管怎麼樣，不要玩弄他。」
梁辰樺深吸一口氣，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看著他，「我是那種人嗎？」
「很難說。」蕭正曦擔心梁辰樺說不定只是因為見不得他喜歡上別人，才故意想搶走章允孝；或是因為章允孝有和他相似的特質，就像梁辰樺自己剛才說的，所以把章允孝當成他的代替品。
「我為什麼要玩弄他？因為我還喜歡你嗎？」梁辰樺彷彿自己講了一個好笑的笑話，無聲地笑了幾下，說：「Bruce，你也很自我感覺良好。」
蕭正曦挑眉，「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現在開始，我和你是情敵了。光明正大地決勝負吧！」
「最好是光明正大。」蕭正曦站起來，「沒其他事的話，我要去吃飯了。」
「啊，對了，幫我帶個－－」
「自己買。」
「啊？你好冷淡喔！」
蕭正曦開門前，轉頭向他一瞥，「是你說的。我們是情敵。」
梁辰樺對著蕭正曦出去的背影小聲嘀咕：「情敵也可以幫忙買午餐吧？」
不管梁辰樺的動機為何，要說蕭正曦不擔心是假的。先不說梁辰樺長得好看又有親和力，還可以靠經理的職權拉攏章允孝，光是章允孝現在好像怕他，就夠讓他傷腦筋了。他如果不能扭轉自己在章允孝心中的形象，這場勝負他註定會輸。
蕭正曦不知道該怎麼做比較好。還是先從關心做起吧？然後笑容要多一點。
下午，Roger在自己的小隔間裡碎碎唸又東翻西找，然後跑來問蕭正曦：「Bruce，你知道那個AE506的檔案在哪裡嗎？我到處找不到。」
「在Chris那裡吧？我記得交給他了。」
「真麻煩耶……」Roger搔搔頭，「我剛打給Chris，他沒接。我今天急著要。」
「Chris沒接？」
「對啊。哎，我等一下去跟Steve說看看好了。」
Roger走回去後，剛才的話讓蕭正曦更擔憂。章允孝很有責任感，雖然請了假，應該也不會拒接公司的電話……會是出了什麼事嗎？病太重昏倒了沒人照顧之類的？
蕭正曦心急地拿起電話，但又怕打擾章允孝，才按了一個數字的手指停在電話按鍵上。而且如果接通了，要說什麼？劈頭就談公事嗎？好像太不近人情。不過Roger本來就是為了公事才找章允孝，也不算不合理吧？
內心掙扎了一分鐘，蕭正曦毅然撥出電話，可是他忐忑地等到最後，只有電信公司的制式女聲告知他即將進入語音信箱。這讓他更擔心，不由得多撥了兩次，仍然沒人接。若不是他的理智告訴他，章允孝現在只是一名職員，主管這樣奪命連環叩既煩人又可怕，他恐怕會繼續打下去。
蕭正曦放回話筒。他只能希望章允孝沒事。
Roger去跟梁辰樺說了他今天無法回報客戶的原因，雖然那個案子很急，但梁辰樺更關心章允孝為什麼沒有接電話。他也擔心章允孝該不會病到連電話都沒辦法接，打去章允孝的手機，果然也是沒人接。
說不定章允孝只是在睡覺，吃了藥之後比較昏沉，所以才沒聽到電話。梁辰樺如此說服自己，耐著性子等到六點多，才又打過去。
這次他一打就通了。章允孝疲倦沙啞的聲音從話筒中傳出來，「喂？」
「我是Steve。」
章允孝的聲音一下子變得緊張，「呃，Steve。嗯。你……有事嗎？」
聽起來還有精神，梁辰樺鬆一口氣，說出自己的心聲：「你再不接的話，我差點就要報警了。」
「啊？為什麼？」
因為擔心你昏倒在房間裡啊。這句話梁辰樺沒說，把話題扯回最初的公事上，「Roger說他下午想問你AE506的零組件清單在哪裡，結果電話一直打不通。」
「對不起，我大概睡太熟了，沒聽到電話……抱歉，我現在頭很痛，清單我明天去公司再找，可以嗎？」
「那個沒關係，我已經叫Roger明天再給我了。」
「喔……那，還有什麼事嗎？」
梁辰樺只是想確認章允孝的狀況，既然沒事他就不打擾了，「不，沒什麼事。沒事就好。掰。」
梁辰樺靠著辦公椅的椅背，知道章允孝沒事，放心地呼了一口氣。章允孝是繼蕭正曦之後，他第二個如此在意的人，不過章允孝的個性溫和順從，又那麼崇拜他，以情人來說，比蕭正曦好太多了。
沒錯。好太多了。
梁辰樺彷彿堅定自己的心意似地，又在心中強調了一次。
蕭正曦晚上六點多的時候又打給章允孝一次，還是沒人接，可是他沒有再打，萬一章允孝只是生病睡著，一醒來看到手機裡有那麼多公司打去的未接來電，肯定會很緊張。蕭正曦猶豫著要不要直接跑去章允孝那裡，他有章允孝的資料，可是那種做恐怕更會嚇到對方。
蕭正曦煩惱地用握拳的指節敲一下額頭。章允孝只是請病假而已，蕭正曦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慌亂，好像章允孝會做什麼傻事似地。
翌日早上，蕭正曦在七點多醒來。他常在家裡工作到很晚，開車去公司也只要十分鐘左右，所以他通常不會這種時間起床。他原本想自己做早餐，反正時間很多，但忽然有種想吃肉粽的衝動，比起油飯那種稍硬的口感，他比較喜歡又軟又黏的肉粽，不過梁辰樺剛好和他相反，梁辰樺覺得那種軟爛的糯米很難吃，還不如客家菜包或麻糬，乾脆把糯米全搗成一團，變成另一種口感。
公司附近有一家只賣肉粽和魚丸湯的小店，口味還不錯，蕭正曦打算去那裡解決早餐，於是換了衣服提早出門。
他從公司的地下停車場出來，走去那間位在巷子裡的小店，驚訝地發現章允孝也在店裡。巧遇令蕭正曦的心情很好，章允孝看起來氣色還不錯，他也終於放了心。
雖然店裡還有空位，但蕭正曦刻意在章允孝對面坐下。章允孝好像很專心在吃那個肉粽，頭都沒有抬一下，蕭正曦只好先開口：「早啊，Chris。」
章允孝似乎被他嚇了一跳，他看章允孝的身子震一下，然後急忙拿起旁邊魚丸湯的碗喝一大口。他皺起眉頭，擔心地說：「吃糯米的東西小心一點。」這麼大個人了，吃飯還會噎到，也太心不在焉了吧？
章允孝這才抬頭看他，不好意思地抽一張桌上的餐巾紙擦擦嘴邊，「呃……早，Bruce。你今天真早。」
「你也是。你都這麼早來？」
「不是，我今天只是忽然很想吃這家的肉粽。」
「真巧，我也是。」
肉粽和魚丸湯很快上桌，蕭正曦拿起竹筷分開肉粽，吃了幾口之後發現章允孝愣愣地盯著他的手看。蕭正曦看了自己的盤子，又看了章允孝的盤子。不都是一樣的肉粽嗎？有什麼那麼好看？他才如此疑惑地想，馬上想到章允孝或許是在看他的手，章允孝看得那麼出神，讓他都有點難為情了，又不能把手藏起來，他趕緊打斷章允孝的注意力，「看什麼？一臉呆樣。」
「沒有啦，那個……我只是想到Frank他們都結婚了，可是都沒戴戒指。台灣看來不流行戴婚戒。」
「覺得麻煩吧？有個東西卡在手指上，做什麼都不對勁。」
話題談到結婚，蕭正曦也想知道章允孝有沒有對象，還是他真的像梁辰樺說的，也是個gay？
蕭正曦不著痕跡地順著問下去，章允孝很坦白地說：「我都只有被喜帖炸的份。」看來他沒有可以結婚的對象。
「我也是。」蕭正曦心有戚戚地說：「主管的紅包還不能小氣，真的虧大了。」明明薪水也沒有多很多……而且尾牙還要祈禱抽獎別抽到他，不然沒獎品可拿還要加碼，他也只不過是個小小的課長而已。
「晚結婚的人賺到，等你結婚就炸死他們。」
章允孝笑著說這句話，蕭正曦差點想說「我一輩子也炸不到人，因為我喜歡的是你」，不過他硬是把那些話跟肉粽一起吞進肚子裡，只對章允孝露出曖昧的笑容。
他和章允孝邊吃邊聊，談話的氣氛很輕鬆，章允孝也不像平常面對他時那麼緊張，蕭正曦很高興，他希望可以從這偶然的早餐相遇開始改善他們的關係。
他們結帳後離開小店，在巷口剛好遇到正要轉進巷子的梁辰樺。蕭正曦有點驚訝，這條巷子裡只有這間店，再往裡面走就是住宅區。難不成梁辰樺也是來吃肉粽的？可是他明明不喜歡肉粽。
「Steve？早安，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你。」
章允孝的語氣充分顯露出他的喜悅，這讓蕭正曦的眉頭不悅地皺起，他笑一下，說：「難得。真早。」
「嗯……早。」梁辰樺雖然微笑回應，但也微蹙眉心看著蕭正曦。這傢伙怎麼會在這裡？還和章允孝在一起？
蕭正曦不想理他，自顧自地往前走，「我們先去公司了。」
章允孝跟著蕭正曦走出巷子之後，梁辰樺繼續走到小店買了肉粽和湯，可是他突然不想吃肉粽了。他本來就不是很喜歡肉粽，只是今天早上不知為何，認為偶爾吃一次也不錯，但是現在完全沒有想吃的欲望了。
八成是看到蕭正曦和章允孝那麼要好的樣子，打壞了自己的好心情吧。梁辰樺手裡提著自己不喜歡吃的早餐，在心裡不悅地嘀咕。
走去公司的路上，蕭正曦覺得兩人之間太沉默了，他是主管，是否應該先起個頭比較好？他一時之間想不出共通的話題，想想還是關心一下章允孝昨天的狀況好了，「結果你昨天還是請假了。」
「呃……抱歉，因為最後還是覺得很不舒服……」
「請假沒關係，可是希望你能接一下電話。畢竟有的事情只有你才知道。」
「對不起，我下次會注意。」
聽到章允孝充滿歉意的語氣，蕭正曦才驚覺自己又說錯話了，他並沒有要責備章允孝的意思，可是聽在章允孝耳裡好像就是在唸他，而且梁辰樺都對章允孝說沒關係了，他卻……
蕭正曦忽然對自己的想法產生疑惑。梁辰樺有打給章允孝嗎？他昨天可是怎麼都打不通。
「Steve有打電話給你？」
「嗯，有。」
章允孝的回答，表示他接到梁辰樺的電話。那為什麼自己打都沒人接呢？連運氣都不站在他這邊嗎？蕭正曦對此感到一些失落，然後他想起昨天中午梁辰樺對他挑釁的話，欲言又止地說：「你……很崇拜Steve？」
「呃……這個……說崇拜嘛，是很佩服啦，Steve看起來很厲害啊。」
章允孝慌張又害羞地回答的模樣，更讓蕭正曦不高興。
「他和表面上看起來可不一樣。別被他騙了。」那傢伙自大自戀又自以為是，厲害歸厲害，難相處得要死。
蕭正曦看到章允孝尷尬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的表情，懊惱自己又說錯話了。在下屬面前講上司壞話，會不會降低章允孝對他原本就少的好感？大概是剛才聽到梁辰樺昨天打通章允孝的電話，所以不小心就口不擇言了。
「那句話應該是我要說的吧？」
聽到熟悉的聲音，蕭正曦轉頭瞥了梁辰樺一眼。他一點也不在意被梁辰樺聽到，他說的可是事實。
不過他和梁辰樺針鋒相對好像令章允孝更不知所措，所以蕭正曦沒有再多說什麼。出了電梯，章允孝自動退到他們後面走，讓蕭正曦不滿梁辰樺跑來干擾他和章允孝難得的相處時間，他瞄一眼梁辰樺手中的橘色小塑膠袋，想到剛才還好早到了，才能和章允孝共進早餐，沒像梁辰樺一樣錯失良機。他笑了一聲，「我怎麼不知道你會吃肉粽？」
「心血來潮，不行嗎？」
少來了你根本不喜歡這種黏黏的飯──蕭正曦差點說出口，但是想到章允孝還在後面，他不能說出這種普通同事不會知道的小習慣。
梁辰樺走進自己的個人辦公室，悶悶地盯著他放在桌上的那袋早餐。他今天為什麼會想去買這種東西？實在是沒來由。現在該拿這一袋怎麼辦？把魚丸湯喝了，肉粽就……丟了吧。
雖然覺得浪費，可是梁辰樺更不想一早就逼自己吃不喜歡的東西，所以他沒有猶豫多久，就拿出那袋湯，丟了那個完整的肉粽。
梁辰樺前一天曾經抽空和會計與資訊部的人談過，他今天召集業務們開會，解決他們和會計溝通不良的問題，並趁機叫各人處理自己的訂單，不要全部丟給章允孝。
沒有人對此表示意見，應該說沒有人敢表示意見，因為章允孝名義上並非助理，沒有一定得做的義務。
會議結束，大家魚貫走出會議室，蕭正曦沒有急著走，站在桌邊看章允孝自動自發地把會議室恢復原狀。章允孝細心又溫柔，總是默默地做這些小事，或許就像梁辰樺說的，章允孝和蕭正曦是相似的人，所以蕭正曦才會這麼喜歡他。
「Johnny，Chris，等一下。」梁辰樺叫住兩人的聲音，引起蕭正曦的注意，「Johnny，你不用做內部稽核了，我來教Chris──」
「我來就好。」蕭正曦不客氣地插話，「Steve你事情很多不是嗎？副總那裡很忙吧？」
他怎麼能讓梁辰樺連這些事都搶走？經理只要知道最後的結果就好了，沒有親自指導的必要。
梁辰樺挑一下眉毛，儘管在心裡抱怨蕭正曦幹嘛現在才突然跳出來插手，但由他來做確實不妥，蕭正曦既然開口，他只能退讓。他微笑說：「好，那就交給Bruce吧。」
蕭正曦等所有人都離開後，拍一下梁辰樺的肩膀，「中午我有話跟你說。」
「工作的事？」梁辰樺明知故問。
「當然不是。」
「好啦好啦，我知道。不要拖我太多時間，我還要弄和副總開會的資料。」
到了中午，他們分別請章允孝幫忙帶便當回來，然後蕭正曦把自己的事情忙了一個段落之後，走進經理室。
梁辰樺舒適地往後靠著椅背，翹起二郎腿，「什麼事？」
「你做的也未免太明顯了。不用多久，其他人就會發現你偏心。」
「會嗎？叫大家管好自己的訂單，這再正常不過了。」
「你把那些事情從Chris身上抽走，是為了拉他進你的專案，這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啊，對了對了，我正想找時間跟你說。」梁辰樺輕拍一下手，「我想把我手上的客戶分給Chris。」
蕭正曦皺眉，「什麼？就算要分，也該是Jack吧？」
梁辰樺點頭，「Jack是變得很認真，和以前不一樣了，不過他事情多啊。」
「那也應該是把他手上的客戶和案子分給Chris才對。你這樣不公平，Steve，Chris才來多久？Jack不會服氣。」
「Jack那裡我自有打算，不會就這樣丟著啦。」
「其他人呢？Roger呢？Frank呢？不管怎麼說，Chris都該是最後一個。」
「你太重視年資了。若真的要論資歷，你我會坐在這裡嗎？」
蕭正曦沒有被這話駁倒，「Chris只來半年，之前在其他公司做的是助理，而且工作性質八竿打不著，這半年他也沒有值得大書特書的成績－－」
「那是因為你，Bruce。」梁辰樺不客氣地指著他，「是你讓他變成只能打雜，做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我會讓他做出成績，他會受到認同，會更有自信當我的情人，不像某人自卑到最後變惱羞。」
誰自卑變惱羞了！蕭正曦按住脾氣，不對號入座，瞪著梁辰樺說：「你別公器私用，要考慮到內部的和諧！」
「我只負責提拔對的人，維持部門和諧是你的事。」梁辰樺悠哉地說。
蕭正曦盯著他一會兒，「你不要做得太誇張。」
「拜託，我有分寸好嗎？」梁辰樺受不了似地攤開雙手，「你就是這樣，你就是不相信我！你老是認為我會胡作非為，把一切搞砸。我有嗎？」
「你為什麼不想想，說不定是因為Hiram在上面罩你，我在下面幫你善後？」
梁辰樺撇一下嘴，「當然不是。Hiram一直很贊賞我，而且我根本沒做什麼需要善後的事，少自吹自擂了。」
聽到梁辰樺對自己平時的努力不以為然，蕭正曦也生氣起來，「你就是這麼自以為是，我當初才會和你分手。只有你一個人是做不了事的，都當了主管，就要多考慮下面的人才對！」
「我哪有自以為是？與其考慮所有人，我該做的是對公司、對部門最好的決定，而這有時就會犧牲到某些人。UNDERSTAND？」
梁辰樺刻意提高音調的語尾令蕭正曦十分惱火。公私不分還說得這麼振振有詞，只說明了梁辰樺的臉皮比以前更厚一層。
兩聲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他們的爭執，梁辰樺深吸一口氣，恢復平常的表情說：「請進。」
蕭正曦也把火氣壓住。走進來的人如他所料，是章允孝。章允孝把手上的塑膠袋放在辦公桌上，「抱歉，回來晚了。這是你的便當。」
梁辰樺掏出皮夾，蕭正曦看著那個紅白相間的半透明塑膠袋，站起來說：「好了。那我也去吃飯了。」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看到放在桌上的塑膠袋，裡面是一個便當和一袋湯。這不是他第一次請章允孝幫他買飯，所以章允孝知道他有喝湯的習慣。
他想起剛才梁辰樺桌上的塑膠袋。裡面沒有湯，而是辣豆豉蘿蔔乾。他記得章允孝應該沒有幫梁辰樺買過便當才對，若非這次他和梁辰樺鬧得不太愉快，以往梁辰樺沒空外出吃飯時，都是他幫梁辰樺買。
可是章允孝卻知道梁辰樺的喜好。是因為章允孝注意梁辰樺很久了嗎？
蕭正曦不想揣測。他剛才和梁辰樺說太多話，口有點渴，拿起杯子想喝水才發覺沒水了，他走去茶水間，碰到也恰好在裝水的章允孝，原本想打招呼，但他眼尖看到旁邊流理台上放了一個熟悉的保溫杯，嘴裡的話哽住了。
那是梁辰樺的杯子。蕭正曦第一個念頭是章允孝主動注意到梁辰樺的杯子空了，特地來幫梁辰樺泡茶，然而他想說服自己沒這回事，一定是梁辰樺想藉機多和章允孝講話，才叫章允孝來泡的；不然，為什麼那麼細心的章允孝，會沒有注意到他的杯子也空了……
章允孝像是察覺他的落寞，趕緊向他伸手，「我幫你倒水吧，Bruce。冷的嘛？」
「對。」蕭正曦把杯子交給他。
章允孝倒了一杯冷水，把杯子遞給他時，他問道：「今天是你第一次幫Steve買便當？」
「是啊。」章允孝點頭。
「你怎麼知道他不喝湯，要辣蘿蔔乾？」
「那是……Steve跟我講的。」
蕭正曦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拿著杯子離開茶水間。可是他心中並不認同章允孝的說詞，章允孝不是擅長說謊的人，他猶豫時眼神會飄移。這也沒辦法，畢竟梁辰樺的外在太富吸引力，甚至聽說其他部門也有女性職員喜歡他。蕭正曦得加把勁，想辦法讓章允孝看到自己比梁辰樺好的地方才行。
梁辰樺下午向Hiram報告這一季的業績與成果並討論季目標。Hiram破格升上業務行銷副總，看起來仍然一副和善可欺的模樣，沒有架子也沒有權威感，所以最初有流言抨擊Hiram是諂媚上級才升得那麼快，不過他總能提出犀利的意見與評判，那種酸葡萄的謠言後來也慢慢淡了。
即使Hiram已經是副總，梁辰樺和蕭正曦對他的稱呼也不再直稱「Hiram」，但梁辰樺和他開會時仍然很自在。梁辰樺知道Hiram一直很中意他，從當初他剛進公司時就是了，他也努力在Hiram面前表現，他不以當一個部門經理為滿足，繼續往上爬才是他的目標。
講完正事，Hiram閒話家常般地說：「你那裡都還好嗎？」
「沒什麼問題。」
「我是說你個人。」
「我？」
梁辰樺不明白地指著自己，Hiram點頭，「你看起來很浮躁，在煩惱什麼？」
「沒有啦。」梁辰樺笑說：「真要說煩惱的話，只有部門缺助理，雜事沒人做。」
「前陣子不是來了一個新人？上次開會他也有來。」
「嗯。不過我想派給他更重要的工作。」
Hiram理解似地點頭，「我能明白你的想法，想把喜歡的人留在身邊是人之常情，別太躁進就好。」
梁辰樺悄悄倒吸一口氣。Hiram說的「喜歡」應該和他想的不一樣吧？
Hiram發覺他的吃驚，笑說：「幹嘛那麼驚訝？我都知道喔，之前你還曾經和Bruce在一起嘛？」
梁辰樺乾笑幾聲，「……原來你都知道喔？」
「你們都是公私分明的人，只要沒有妨礙，談談辦公室戀愛也無傷大雅。」Hiram一如往常地微笑，「你們也把業務部帶得很好，大家都很積極，很有活力。」
「副總過獎了。」
「不過，你要沉住氣。那個……他叫Chris嗎？他是不錯，但是也別太急，不要落人話柄。」
「是。」
梁辰樺也想慢慢來，可是之前Hiram暗示過會提報他升協理，那樣他和章允孝接觸的機會將大幅減少；如果不能在公事上親近，那他至少得在離開業務部之前，將自己和章允孝的關係從單純的公事進步到私人層面。
那就找個藉口，在週末約章允孝出來好了。
梁辰樺在走回業務部的途中，如此心想。
蕭正曦本來想把他多年前的筆記本借給章允孝，裡面也寫了稽核時的注意要點，可是他翻找一下沒找到，才想起之前給了梁辰樺。梁辰樺應該用不到那本筆記，說不定已經丟了。蕭正曦只好自己製做幾張有問題的範本，條列重點。
然後他找章允孝去小型會議室。說起來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和章允孝兩人獨處，蕭正曦心情很好，不過他說明的時候，章允孝看來有些走神，可能是梁辰樺那邊的事情讓章允孝分心了吧，想到這裡，蕭正曦的心情稍微低落了一些。梁辰樺是經理，交代的事情又具有挑戰性，章允孝的心思偏重到那邊去也無可厚非。但是理解是一回事，蕭正曦對此仍然不滿，他希望章允孝也能認真看待他交付的工作。
所以他又不小心變得嚴格了，「最慢下星期五之前弄完。」
章允孝面有難色，但仍然答應了，「喔，好。」
雖然份量很多，可是蕭正曦認為只要章允孝認真做，一個星期絕對沒問題；除了整理文件之外，他還得去和稽核員開會，這種麻煩事最好一次通過，免得拖到其他事情。
就在蕭正曦盤算如何分配時間時，他聽到後面傳來很大的「碰」一聲。他嚇一跳，趕緊轉頭，只看到章允孝在牆壁前面，微彎著腰捂住臉。
難道章允孝撞上牆壁嗎？蕭正曦簡直不敢相信，他以為這種事情只會發生在小孩身上。
不只蕭正曦，旁邊的女職員也驚愕地看過來，章允孝大概也很尷尬，他急急忙忙地，這次一頭撞進蕭正曦的懷裡。蕭正曦低頭看章允孝慌張通紅的臉，這才想到，該不會章允孝其實病還沒好，發燒頭暈了，才會一沒注意就撞上牆壁。
「Chris，你還好嗎？身體還是不舒服嗎？」他注視章允孝的臉，「你是不是發燒了？」
「沒、沒、沒……」章允孝急忙搖頭。
「對了，你還沒給我假單。等一下印給我，這樣下班前才能送去人事。」他拍一下章允孝的肩膀，「週末好好休息。」
蕭正曦再度走向業務部。他太粗心了，怎麼沒發現章允孝的狀況這麼不好……幸好明天就是週末，雖然本來他想找藉口約章允孝出門，看來還是算了，讓章允孝休息兩天吧。
即使惦記著要準時下班，別拖到其他人在小週末晚上早點下班的心願，蕭正曦一忙起來還是忘了時間，等他注意到的時候，已經六點半了，他把沒做完的檔案存進隨身碟，把資料報告收一收，走到前方向所有人說聲再見，然後他看了章允孝一眼，語重心長地說：「今天星期五，早點回家吧。」
梁辰樺從經理室門口看到蕭正曦離開後，打內線給章允孝，「嘿，Chris，要下班了嗎？」
「嗯……差不多。」
「別那麼緊張，不是要留你加班。你晚上有空嗎？」
「不好意思，我家裡有事。」
「這樣啊。」梁辰樺有點遺憾地說：「那改天再說好了。祝你週末愉快。」
他本來想約章允孝共進晚餐，時機還真是不巧，不過沒關係，來日方長。
蕭正曦的週末和以往一樣，星期六下午去加個班，星期日沒事就看看國外的業界相關新聞。一個人的週末很無聊，以前和梁辰樺交往時，還會開車去近郊踏踏青，但是一個人去太沒意思了。
到了星期日傍晚，蕭正曦忽然有些心神不寧。他想起章允孝星期五那張紅通通的臉，不知道章允孝這兩天身體有沒有好一點。他拿出手機，總覺得應該要打個電話關心一下章允孝比較好。不知為何，他覺得章允孝現在非常無助，需要他幫一把。
蕭正曦撥出電話，聽著來電答鈴播放的音樂，就在蕭正曦以為要進入語音信箱時，電話接通了。
「喂？Bruce？」
章允孝的聲音聽起來很急切，蕭正曦覺得他現在遇到一個麻煩。
「Chris？你還好嗎？」
「Bruce，有……有事嗎？」
蕭正曦想約他出來的想法變得更強烈，可是另一方面，他也疑惑自己為何有如此想法，他想問章允孝現在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但是又覺得問了很奇怪。他停頓了一下，毅然決然地說：「你有空的話，方便出來一下嗎？」
「有有有，可以可以。去哪裡？」
章允孝聽起來非常希望和他出去，於是他和章允孝約在一間西區的連鎖咖啡店見面，但掛了電話，他才疑惑自己為什麼要約在那裡？西區週末晚上鐵定人潮擁擠，而且離他這裡也不近。
算了，靈光一閃有時沒什麼道理。蕭正曦沒有深思，背起單肩包包出門。
他在稍遠處停好車走向約定的咖啡店，遠遠看到章允孝手中有一袋東西，好像還想拿給旁邊的女孩，結果女孩一下子就閃遠了。
章允孝在做什麼？搭訕嗎？蕭正曦十分訝異。看不出來章允孝是會搭訕陌生女性的人。
等他走到章允孝旁邊，才知道章允孝手中拿的是一串玉蘭花，另一隻手提的塑膠袋裡也是一堆玉蘭花。這讓蕭正曦更驚愕。章允孝平時下班還要兼差賣玉蘭花？他的家境很差嗎？
「嗨，Chris。」
章允孝猛然回頭，一看到是他，整張臉都紅了，結結巴巴地把那串花拿給他，「呃……呃……你要不要來一串？」
既然章允孝都給他，他也只好拿了。他拿了花，正想問價錢，章允孝就像是辯解似地急忙說：「因為我看那個老婆婆很可憐的樣子……」
原來是買來的。知道章允孝不是兼差之後，蕭正曦鬆一口氣，但是章允孝只因為老人看起來很可憐，就把人家所有的花都買了嗎？真是單純得可愛。
「你的耳根子太軟了。」說不定那個老婆婆很有錢，很多人擅長靠別人的同情心賺錢。
章允孝尷尬地低下頭。蕭正曦覺得自己還是少說一點，反正花都買了，再說什麼都只是落井下石，而且這麼有同情心才是章允孝。蕭正曦掏出皮夾，想向章允孝多買幾串，幫他分攤一點錢，但章允孝連忙拒絕，只讓他再多帶幾串花，不然那些花也沒有用。
咖啡店看來沒空位，章允孝表示自己還沒吃晚餐，蕭正曦正好也餓著，於是打算找一間餐廳一起吃飯。他才剛提議，章允孝的手機就響了。
章允孝接起手機，回答對方之後小心翼翼地朝蕭正曦看一眼。不知為何，蕭正曦直覺認為那通電話是梁辰樺打的，章允孝看他，是因為梁辰樺也想約章允孝。
他希望章允孝能回絕梁辰樺，可是章允孝沒有，還把手機拿給他。
「是Steve，他找你。」
蕭正曦不滿地皺起眉頭，愛理不理地隨便打發硬要來湊一腳的梁辰樺，把手機還給章允孝。
其實他大可叫梁辰樺別來，但從章允孝剛才看他的那一眼，他知道章允孝其實比較希望梁辰樺過來。或許該離開的人是他才對。可是他不甘心，他才不要讓梁辰樺多出一個和章允孝感情增溫的機會，畢竟今天晚上先約的人是他。
蕭正曦把那幾串香得不得了的玉蘭花小心收進包包的夾層，免得被其他東西擠扁，轉身時朝章允孝撇一下頭，「走吧。」
等一下梁辰樺那個不識相的電燈泡就要來了，照現在的時間，梁辰樺應該吃過晚餐了，蕭正曦在心裡忖思，去找個可以單點飲料或有小點心的店好了。
他們跟著人潮在十字路口等紅燈轉綠，蕭正曦看章允孝一眼，和他差不多高的章允孝微低著頭，臉色似乎不太好。剛才走路的時候，章允孝也走得有點慢，而且姿勢不太自然，該不會是腳痛？
「身體不舒服？」他問。
聽到蕭正曦的問句，章允孝抬頭看他，「呃，還好……」
「哪裡痛嗎？」
明明是很平常的問題，章允孝卻很吃驚的樣子，一個想法莫名閃過蕭正曦的腦袋：該不會是「那裡」在痛吧？那的確是難以啟齒。不過如果是「那裡」痛，不就表示剛才自己打電話的時候，章允孝正在……
蕭正曦沒去想為何自己愈想愈偏，尷尬又抱歉地問：「我是不是……打擾了什麼事？」
他才剛問，燈號就綠了，章允孝急忙跟上他，澄清似地說：「沒有啊，沒有打擾。你的電話來得正是時候。」
「喔？你這麼想要我找你出來嗎？」
章允孝的表情變得不知所措，好像不小心說出真心話，蕭正曦笑了，章允孝的個性單純老實，所以這表示章允孝今晚是真的想和他出來，怎麼能不讓蕭正曦開心。
他還想再和章允孝聊天，但在他開口之前，幾個年輕男女迎面走來，邊走邊聊天的他們很不長眼地從蕭正曦與章允孝之間走過去，分開了他們兩人，等那幾個人過去之後，蕭正曦回頭要找章允孝，他看到一隻手放上章允孝另一邊的肩頭。
是梁辰樺。這傢伙怎麼來得這麼快？蕭正曦的好心情被沖淡了，他走向他們時，聽到梁辰樺大言不慚地說：「總覺得你們在這裡。應該是心有靈犀吧？」
還心有靈犀，這是什麼把弟爛招？蕭正曦不悅地走到章允孝旁邊，「什麼心有靈犀？鬼扯。」
「又不是跟你。」梁辰樺把手插回口袋，對他挑眉。
章允孝感受到他們之間一觸即發的氣氛，趕緊插話：「誒，那個……Steve你吃過了嗎？一起吃飯吧？」
「好啊，你們要去哪裡？」
章允孝看到梁辰樺來了，表情明顯變得開心，蕭正曦暗暗嘆了口氣，抿一下嘴，說：「前面的港式飲茶。」
「也好。反正我也不太餓。」
雖然就是因為料到梁辰樺可能不餓才選那種店，但蕭正曦還是回嘴：「不用勉強。沒人要你來。」
「幹嘛這麼冷淡。我有事找你談。」
「明天去公司一樣可以談。」
「不管怎麼樣，別杵在路上，很擋路。」梁辰樺拍一下章允孝的肩膀，順勢摟著章允孝往前走，「等一下邊吃邊聊吧。」
居然一副好哥兒們的模樣，也太厚臉皮了吧？蕭正曦想也不想就撥掉梁辰樺搭在章允孝肩上的那隻手，「別隨便勾肩搭背。」
「這是上司對下屬友好的表現。」
「那只會讓你看起來像個輕浮的上司。」
「你的想法太古板了。我還以為是個五十歲的老頭在說話。副總說我們部門很有朝氣，都是多虧我領導有方吧！」
「還真不害臊。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梁辰樺哈哈笑了幾聲，伸手越過章允孝拍了他一下，「是、是，你也有功勞。行了嗎？」
這個厚臉皮的傢伙真是……蕭正曦用眼尾瞄了梁辰樺，也無奈地笑一下，「知道就好。」
他們被帶到四人的小方桌，梁辰樺很自然地坐在蕭正曦旁邊，因為他不想讓蕭正曦和章允孝坐，倒不是因為他吃蕭正曦的醋，而是吃章允孝的醋。
其實從他知道蕭正曦和章允孝在一起時，他的心裡就有點酸酸的了。他們居然在星期日晚上一起外出……該不會星期五晚上，蕭正曦那麼早下班、章允孝說家裡有事，也是因為他們已經先約好了？
梁辰樺察覺到自己的不甘心，所以說什麼也要來當電燈泡。他原以為他是不想讓蕭正曦搶走章允孝，但到了現場，看到蕭正曦因為他故意對章允孝表示親密而不悅，他才發覺自己是不想讓章允孝搶走蕭正曦。
可是梁辰樺又覺得自己喜歡章允孝。他心不在焉地和蕭正曦談工作上的事，偶爾看向低頭默默吃著桌上一籠籠港式小點的章允孝，看章允孝吃得那麼起勁，他也覺得很高興。他是喜歡章允孝，但似乎更愛蕭正曦，他從未如此心猿意馬，兩邊都是自己喜歡的人，同時卻也都是情敵，他的內心煩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對了。」章允孝問：「你們今天晚上找我，有什麼事啊？」
這個問題讓蕭正曦和梁辰樺都沉默了一下。他們也沒什麼事，就只是突然想打電話約章允孝而已。蕭正曦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搶先開口，把球丟給梁辰樺，「說的也是。你總不會是特地來找我討論上一季的銷售問題的吧？」
梁辰樺沒有回避，接住了這個球，投出直球，「其實……我只是突然想找Chris出來而已。」
他毫不避諱的態度令蕭正曦吃驚。梁辰樺看到他的表情，心裡緊縮了一下，像是想挑起蕭正曦更大的醋意似地，對章允孝笑說：「我覺得Chris也希望我找他出來吧。」
不知是因為室內悶熱，或是章允孝難為情了，那張斯文的臉龐染了一層淡淡的粉紅，蕭正曦的心情更酸，不由自主脫口而出：「少自作多情了。Chris當時可是和我在一起。」
「可見他不想和你在一起。」梁辰樺神色自若地說完，喝了一口茶。
蕭正曦的臉沉了下來。說來也是，否則當時章允孝就該回絕梁辰樺才對，可是他沒有。
梁辰樺不忍看到蕭正曦悵然若失的表情，故意露出好像惡作劇得逞一般的笑容說：「開玩笑的。幹嘛那種臉。」
那笑容在蕭正曦看來很是刺眼。但蕭正曦可不會輕易認輸，不是為了和梁辰樺嘔氣，是他心中有股直覺，認為章允孝其實也有點喜歡他。
不過後來付帳被梁經理搶了，他也沒能成功送章允孝回家，最重要的是，晚上整頓飯他幾乎都在和梁辰樺講話。蕭正曦看著章允孝走向公車站牌的背影，心裡嘀咕梁辰樺這顆電燈泡還真是盡責。
「嘿，正曦。」
梁辰樺很久沒有叫他的本名。自從他們分手，公事公辦之後，他們都叫對方的英文名。
「幹嘛突然這樣叫我。」
「難得和你私下出來，叫Bruce不覺得太生疏嗎？」梁辰樺笑道：「要喝一杯嗎？」
蕭正曦搖頭，「時間也不早，明天還要上班，早點休息吧。」
梁辰樺心中有點難過，蕭正曦還真的把他當情敵啊。「只不過就是不小心喜歡同一個人，也不用這麼冷淡吧？」
蕭正曦吁一口氣，拍拍他的肩膀，「我才沒那麼小心眼。我聽到有風聲說你好像會升協理，Hiram很看重你，你別讓他失望。」
「你也別把自己定位在後勤角色，Hiram未必不看好你，是你自己不長進。」梁辰樺很想對他說，和我一起往上爬吧。
「不好意思，我就是不長進。」蕭正曦並不是不思長進，只是不像梁辰樺那麼積極尋求表現，虧他們交往了幾年，梁辰樺居然還不懂他，令他慨嘆，「而且你該在意的，應該是Chris吧？」
梁辰樺苦笑幾聲，「我們也是老朋友，關心一下也無妨吧？」
「當然。」蕭正曦對他點頭，「所以，回家吧，Steve。明天見。」
梁辰樺把專案裡較吃重的部分交給章允孝，這並不完全是為了要章允孝把更多心思放在他這裡，也是為了讓章允孝無法顧及蕭正曦那邊。而且，章允孝工作太忙，就不會有空和蕭正曦出去了。
蕭正曦認為梁辰樺在拉攏章允孝，他也擔心章允孝會不會忙不過來，可是章允孝實際上就是部門裡最菜的新人，他有事情也只能交給章允孝。
當然，章允孝偶爾露出的憔悴面容他也看在眼裡，所以蕭正曦決定要認真和梁辰樺討論了。
「Chris的工作量太多？」梁辰樺一臉不以為意的表情，「那應該是你要調整一下工作分配才對吧？」
「你才要調整。Chris就是個新人，不適合這麼快接手你這邊的案子，而且本來我們當初討論徵這個人的時候，就決定要兼做內務了。」
「那是當初，我現在改變想法了。你不如去找個年輕點的，專職做助理比較好。」
「我覺得太年輕反而三心二意，沒有定性，更想出頭。」
梁辰樺微笑說：「他好像也三十歲了，一個三十歲的男人，有點志氣的都應該不會希望做那些雜事吧？」
蕭正曦困擾似地皺起眉頭。梁辰樺說的很對，如果不考慮章允孝待了還不到一年這回事，跟著梁辰樺或許對章允孝來說比較好。大家來工作都是為了賺錢，如果他真的喜歡章允孝，就不該阻礙章允孝往上發展。
他沒有思考太久，放棄似地點頭說：「好，我再找個助理。Chris就看你怎麼打算。」章允孝就交給梁辰樺吧，不管在感情上或工作上，他都比不上梁辰樺。他該退出了。
「等等，正曦。」
梁辰樺又叫了蕭正曦的本名。蕭正曦蹙眉，「什麼事？」
剛才蕭正曦沮喪的神情讓梁辰樺的心難受地揪起，他想告訴蕭正曦他好像沒那麼喜歡章允孝，可是他又不能說出，他其實還愛蕭正曦。
蕭正曦看他猶豫著不知該如何開口，心想梁辰樺這傢伙該不會幼稚到只是想和他競爭，根本沒那麼喜歡章允孝，所以看到他放棄了，也想打退堂鼓吧？若是那樣也太過份了。
「你最好別告訴我，你不想要Chris了。」
被說中了。蕭正曦還是那麼了解他的想法，就像章允孝一樣。梁辰樺吸一口氣，目光往下看著桌面，不敢直視蕭正曦，「我……其實，我……覺得，我還是喜歡你……」
沒想到梁辰樺真的那麼幼稚，蕭正曦的火氣不禁冒上來。他嚴厲地低聲說：「你說過不會玩弄Chris。你現在是什麼意思？」
「不是，我、我……」梁辰樺扶著額頭，「我真的也喜歡他，只是……」
「只是也喜歡我，無法取捨嗎？我沒想到你可以爛到這種程度。」蕭正曦指著他，「我把Chris交給你了。於公於私，我認為Chris都是值得的人，你最好對他好一點。」他氣憤地站起來，又補上一句，「你如果繼續這樣，那我只好走了。我並不是非得待在這間公司不可。」
看著蕭正曦走出去的背影，梁辰樺啞然失笑。蕭正曦對他徹底失望，看來他永遠都不必再對蕭正曦抱持什麼情感，如果還能當普通朋友就得偷笑了。
笑完之後，他內心空虛地嘆了氣。這下他真的失戀了。過去一年多，蕭正曦一直單身，他還能對自己說，蕭正曦只是拉不下臉道歉；現在這個謊言總算破滅了。
那麼，他也該更認真地對待章允孝才行。
梁辰樺把全身重心往後，靠著椅背，對天花板長嘆一口氣。
蕭正曦走出經理室，看到章允孝只吃一個三明治，又皺起眉頭，「最近常看你吃這個。」
「嗯，方便嘛。」章允孝笑著回答。
一個大男人，中午光吃這個不夠吧？蕭正曦關心章允孝，可是想到自己並沒有說這種話的立場，所以沒再說下去。
「都是Bruce你給他太多工作了，看Chris多可憐。」留在辦公室的Roger邊吃自備的便當邊說。
「那交給你吧。」
「呃……Chris你還是繼續加油吧！願原力與你同在！」
Roger的話刺中蕭正曦。他是否真的給章允孝太多工作了？章允孝說不定只是不擅拒絕，並不是心甘情願。
他思考一會兒，看章允孝拿著杯子回到座位，於是打內線過去，「Chris，工作忙不過來嗎？」
「不會。還好啦。」章允孝的語氣聽起來很輕鬆。
蕭正曦不自覺地輕嘆了氣，「你想把重心放在Steve那邊嗎？」
「不會啦，內務也很重要啊，我不做的話也沒別人了。」
蕭正曦突然覺得章允孝很在意他。說不定章允孝其實喜歡他多過梁辰樺──蕭正曦立刻否認這個念頭。他可不想變成像梁辰樺那麼自以為是。
「不用擔心，我最近就會找助理進來。你下午有空就把手邊的工作列一列，我們找時間討論先暫時把哪些分出去，等到助理進來了，再全部交給助理。」
「這個……」
「我相信你也不想一直做那些事吧。」
章允孝好像想繼續做內務，蕭正曦知道章允孝想幫他分擔，章允孝總是很貼心，尤其是最近，甚至彷彿知道他的煩惱，連他沒開口的事都主動做好；他真的很喜歡章允孝，但他必須放手。
下午，梁辰樺在辦公室裡和Jack與章允孝談完專案進度，叫Jack出去，把章允孝留下來。他打算向章允孝坦白，然後交往。他很有自信，章允孝絕對不會拒絕。
可是，章允孝竟然猶豫了，沒有馬上答應。這讓梁辰樺很錯愕。
而且，不知為何，他感覺章允孝想回絕他的理由，是因為章允孝認為自己有影響人心的超能力……這個藉口實在太無厘頭，以致梁辰樺在懷疑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之前，先對於章允孝想用這種藉口拒絕他感到生氣。
「我不希望你用荒唐的理由敷衍我。」
梁辰樺難得皺著眉心。他不能理解章允孝的心態。章允孝明明喜歡他，不是嗎？
章允孝也不知如何是好，看來他是真的想說那個「荒唐的理由」。
在外頭的蕭正曦看到Jack獨自走出經理室，就有點心神不寧。他猜測梁辰樺單獨留下章允孝的原因。應該不會是因為要告白吧？不，梁辰樺應該不會在上班時間做這種事，應該……
即使已經決定退出，蕭正曦仍然坐立不安，他拿了兩個要交給梁辰樺的文件，走去敲了經理室的門。
「請進。」
得到梁辰樺的許可，蕭正曦走進去，裝作自己是特地拿文件進來的。他放下手中的文件，瞄了章允孝一眼，章允孝看起來很緊張，於是他對梁辰樺說：「你們的事情談完了嗎？我有事要找Chris。」
「嗯。」梁辰樺往後輕鬆地靠上辦公椅的椅背，微笑說：「抱歉，Chris，這麼突然。你可以想一想再回答我。」
「……好……」章允孝小聲回答。
蕭正曦一下子想不到有什麼事找章允孝，隨便找一件事問他：「Chris，工作清單列了嗎？」
「還沒。我現在去寫。」
帶了章允孝走出經理室，蕭正曦覺得章允孝的心情似乎非常差。梁辰樺剛才到底對章允孝說了什麼？如果是告白的話，章允孝應該不會這麼難過才對。
「Chris。」
蕭正曦終於忍不住去找章允孝。章允孝抬頭看他，那張失去活力的臉上寫滿絕望，蕭正曦心疼極了，就算他不以追求者的身份，也打算以普通同事的身份找章允孝吃個晚餐，和章允孝聊聊困擾他的心事。
可是蕭正曦也覺得章允孝會拒絕他。章允孝似乎不想談，他只想找個人……自虐性地和陌生人上床，然後了結餘生。
蕭正曦正想出聲阻止章允孝的做法，但他才開口就注意到那應該只是他個人的妄想，章允孝根本一個字都沒說，是他自己從章允孝枯槁的臉色，擅自幻想出這一大段荒謬的情節。
他把那些話嚥回去，改口說：「你把清單列一列，傳來給我看。」
蕭正曦坐立不安地等到了下班時間，趁章允孝還沒離開，快步走到他的座位旁，把他叫去小會議室。他有種感覺，如果不找章允孝談談，可能會發生令他悔憾終身的事。
「Chris。剛才Steve跟你說什麼？」
坐在椅子上的章允孝看著眼前的桌面，老實地回答他的問題：「他說，要和我交往。」
蕭正曦不驚訝這個答案，淡淡地問：「你答應了？」
章允孝搖頭，接著說出令蕭正曦目瞪口呆的理由──他們家的男人如果到了三十歲還是處男，就會有能知道別人想法，也能影響別人想法的能力。
蕭正曦覺得這個理由真是可笑至極。章允孝也未免太單純，以為大家都像他一樣好騙嗎？他眉心的皺紋擠得更深，「你……到了三十歲還是處男，所以有心電感應的能力？」
章允孝滿是愁容的臉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我有那麼說嗎？」
「有，你……」
「我說的是『滿足某種條件』，就會有『奇怪的能力』喔。」
蕭正曦努力回想剛才章允孝說過的話。似乎是，又似乎不是。他無法完全肯定。
他喃喃地問：「那……你今天晚上是真的想找人上床？」
章允孝輕輕點頭，「嗯。我想找個人上床，看看能不能關掉這個能力……」
蕭正曦聽到這句話非常驚訝，他剛才還以為那是他的妄想。
「對不起，Bruce，我不是有意……玩弄你們的感情。放心，明天你就不會再喜歡我了。」
不。鬼扯，這都是鬼扯。蕭正曦否定章允孝的話，他不相信自己的感情全都是受到影響的緣故，更何況早在章允孝上個月的生日之前，他就喜歡章允孝了。
「不然這樣好了。既然你都要找人上床，不如……」
蕭正曦還沒說完就強吻了章允孝。章允孝沒有抗拒，因為章允孝也喜歡他，他感覺得到。蕭正曦不想把章允孝的第一次給別人，陌生人不可能溫柔對待他。既然章允孝都要找人上床，不如和他做；如果做完之後他仍然愛著章允孝，就名正言順交往吧。
如果做完之後，真的如章允孝所想的，他變得不愛章允孝了──這是不可能的，蕭正曦毫不猶豫刪除這一條結果。
如果章允孝真的能讀心，就會明白他的心意。
他離開章允孝的嘴唇，章允孝也小聲回答了他，「好……」
「好什麼？」蕭正曦要確定章允孝真的知道他的想法。
「如果，明天，你還喜歡我……我們就……交往吧。」
章允孝難為情地低著頭，視線往上看蕭正曦。這害羞的表情實在太可愛，蕭正曦說：「就這麼說定了。」然後又情不自禁地低頭吻了他。
第二天，蕭正曦躺在床上，感覺到有一隻手從後面繞過來抱住他，他轉身過去，摟住躺在他後面的章允孝，「醒來了？」
昨晚章允孝羞赧地表現出快感的模樣實在太誘人，蕭正曦難得沒有顧慮到第二天還要上班，和章允孝做了好幾次，所以他現在有點擔心章允孝會不會太難受，畢竟章允孝是第一次。
「Bruce……我愛你……」
眼前害羞的新男友對他小聲說。他不喜歡在這種親密關係中叫這個名字，「我也愛你，還有──」
章允孝等了一會兒後問：「還有什麼？」
「嗯？你不知道嗎？」蕭正曦問。昨天章允孝還常常說中他的想法，怎麼今天就──
啊。
章允孝好像和他想到相同的事，驚訝又開心地抱住他叫道：「我真的不知道了耶！快告訴我，你剛才想說什麼？」
「我想說，不要在公司以外的地方叫我Bruce。」
「沒問題！」章允孝高興得不得了，不斷親他並叫他的本名。
蕭正曦被章允孝的情緒感染了，也變得很高興，他們又相擁相吻，在床上賴到該出門上班了才起床。
蕭正曦看章允孝拿起昨晚脫下的襯衫打算穿上，他想了一下，拿出自己乾淨的襯衫和領帶給章允孝。美其名是不要章允孝穿髒衣服，但蕭正曦還有另一個目的。他算準時間，開車載章允孝去公司，如他所料，他們在地下停車場遇到梁辰樺。
「早啊，Steve。」
蕭正曦先向梁辰樺打招呼。他看到梁辰樺愣了一下，目光定在章允孝身上。
梁辰樺一眼就認出那是蕭正曦的襯衫，以及領帶。光是章允孝和蕭正曦一起出現在停車場，就夠讓梁辰樺驚訝了，章允孝身上還穿著蕭正曦的衣服，他們昨晚顯然一起過了夜。
兩個喜歡彼此的男人一起過夜，要說沒發生什麼就是天方夜譚了。
梁辰樺覺得喉嚨好乾，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很難過，但不是因為章允孝選擇了蕭正曦，而是因為蕭正曦選擇了章允孝。
半晌，他才總算用平常的語氣說出一個字：「早。」然後繼續走向電梯，假裝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
－B, S, &C‧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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