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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伯爾勤快地洗碗、洗衣服和打掃,克雷格本來叫他別這麼做,但亞伯爾好像做得很高興,克雷格就隨他去。

  發出惱人聲響的吸塵器入侵灰影的房間時,灰影抱著月牙的毛皮逃到客廳,亞伯爾關了吸塵器跟過去,「灰影,你那片毛該洗一洗了吧?會臭喔。」

  抱著月牙毛皮的灰影跳上沙發,對亞伯爾咧齒發出威嚇的低吼。

  「那是他的安心小被被,安心小被被是不能洗的。」克雷格輕輕拍拍摸摸灰影的後腦杓,想讓他放鬆一點,「不要發出這種聲音,你可以說『走開』。走──開。」

  灰影照克雷格說的大喊:「走開!」

  「可是很髒耶。」亞伯爾皺眉,「好像都有一股異味了。」

  「那個味道才是重點。」克雷格笑道。

  亞伯爾挑起一邊眉毛看看灰影又看看克雷格,克雷格還在撫摸灰影的後頸。他不服氣地說:「你還說我,你不也把他當寵物。」

  「哪有?」

  「你常摸他的頭。」

  克雷格站起來,順手在矮他半個頭的亞伯爾的頭頂摸兩把,「我也會摸你的頭啊,看得到頭頂的我都會摸。」他摸完後走向陽台的方向,「衣服應該烘好了吧?我去收。待會兒要出門了。」

  亞伯爾按著剛才被摸的地方,有點開心似地跟過去,「我來就好了!」

  灰影看著亞伯爾跟克雷格走進陽台旁的小房間,之後提著一籃乾衣服到克雷格的房間,然後兩人又一起走出來。

  灰影老是搞不懂,常常黏在克雷格身邊的亞伯爾,就像一隻對母狼獻慇懃的小公狼;克雷格的態度很平淡,也沒有回應亞伯爾,看在灰影眼中像是還沒到發情期,對交配興趣缺缺的母狼。

  可是他們都是男的不是嗎?難道人類的男人也可以生小孩嗎?灰影抱著毛皮,疑惑地想。

  亞伯爾背起放器材的包包,克雷格拿出一條嵌了一小片鋁板的皮手環給灰影戴上,鋁板上刻了灰影的名字和克雷格的手機號碼。自從他開始放灰影獨自在家之後就打了這條手環,以防灰影自行外出之後回不來。

  「我會回來,不會迷路。」灰影不喜歡克雷格把他當笨蛋。他又不是那些會走失的笨狗。

  「這樣我比較放心。」克雷格微笑摸摸他的後頸。灰影站起來幾乎比他高,不太容易摸頭。「冰箱裡有剩下的烤雞,我如果晚回來,你就吃那個,還有麵包。」

  亞伯爾也開朗地向他揮手再見,跟著克雷格走出大門。

  門一關上,灰影馬上恢復四肢行走,靈活地跳上沙發抱著月牙的毛皮看電視,看到不知不覺睡著,醒來時天色已經暗了,沒開燈的室內一片黑,只有電視閃爍的亮光。電視的光太刺眼,灰影瞇起眼睛,用握拳的食指關節按遙控器的電源關掉電視,走到陽台站起來看外面。

  現在是夏天,太陽沒那麼早落下,現在整片天空黑得看不到陽光,表示應該很晚了。

  他吹著涼涼的晚風,覺得肚子有點餓,走去廚房打開冰箱,希望中午亞伯爾帶來的牛肉有剩一些,他才不想吃熟得乾巴巴的烤雞。

  遺憾的是,冰箱的肉只有那昨晚吃剩的烤雞,其他就是新鮮的或醃漬的蔬菜水果,如果克雷格沒逼他吃,他大概要餓到快死才會對那些植物有興趣。

  他吃完冰烤雞,連骨頭都咬碎吞了,把油膩的手反覆舔乾淨,叼著月牙的毛皮回房間,又把被他翻得破爛的攝影集拿出來看。

  他真的好想月牙,對孩子的感情倒是還好,小狼長得很快,沒多久就會離家去找自己的伴侶,只有月牙是他一生的夥伴。

  現在只剩他一個,還得在人類的世界生活,好辛苦啊......

  灰影不由得仰起頭,長長地嚎叫兩聲,哀怨的嚎叫傳到附近人家的狗兒耳中,接二連三發出應和,嚎叫聲此起彼落,但聽起來都是狗,沒有狼,讓灰影感覺更寂寞了。不過就算有狼,他也不能做什麼,他現在是個人啊。

  灰影向克雷格抱怨過,他會變成狼人一定都是克雷格害的,克雷格苦笑著摸摸他的頭說,那是命運。有的狼人一生不會覺醒,而若遇到危機,或悲傷,或忿怒,就會觸發埋藏在靈魂深處的狼人魂。

  『如果村民繼續盜獵狼,你一樣會覺醒,或許一樣會變不回狼,以人類的模樣凍死在山裡。』

  回想當初赤身裸體在雪地裡凍得發抖不已,灰影不得不同意,和克雷格相遇可能是最好的結果。

  他把攝影集裡的那幾頁翻了又翻,克雷格還是沒有回來,無聊的他從門旁的櫃子抽屜裡拿了備份鑰匙,打算出去走一走,一直待在房子裡實在太悶。

  這個小城市的店舖打烊得早,街上一片冷清,灰影走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偶爾經過一兩家還開著的咖啡店或酒吧,但他身上沒錢,也沒有想進去的念頭。

  漫無目的散步好一會兒,直到踩到一小灘積水,才發現沒有克雷格提醒,他忘記穿鞋就出門了。雖然克雷格每次耳提面命他要穿鞋,不過沒穿也不會怎麼樣吧?

  走著走著隱約聽到一個很好聽的聲音,他知道那是有個人類在唱歌,他不懂音律,很多歌在他耳裡只覺得吵,但這個歌聲不一樣,時而如溪水潺潺流過一般輕快,時而悠長得像鑽過岩縫的風,柔順得彷彿迎風的草原的美麗歌聲,讓他想起月牙的嚎叫,溫柔卻渾厚有力,呼喚身在遠處的伴侶。

  他豎耳靜聽,尋找歌聲來源,最後推開一扇木框玻璃門,走進一家店。

  這是一家提供酒類的小餐館,在這個時間,多數人都把這裡當成酒吧,灰影走進去之後不知道要走去哪裡才好,只好站在門邊,望向站在側邊一面牆前的人。

  第一眼的印象,宛如耀眼的陽光。

  那個人,灰影分不出是男人或是女人,有一頭金色的長髮,大部分綁在頸後,只有少許髮絲垂在臉龐兩側,膚色十分白,或許是燈光的緣故,灰影覺得好像比克雷格更白,白得像雪地反射的日光,眩目的雪白,襯托出長睫毛陰影下好似清澈晴空的藍色眼眸。

  灰影對人類的美醜沒有概念,但他一眼看到就覺得,這個人好美,和從那淡粉紅色的嘴唇中流洩出的和煦微風似的歌聲一樣令他出神。

  「先生,一個人嗎?」

  服務生的詢問把灰影的注意力拉回來,他看著服務生,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直截了當地說:「我沒錢。」

  灰影沒有梳理的及肩黑髮與雜亂的短鬍子 、過於寬鬆不合身的T恤和運動褲、沒有穿鞋的腳,使服務生對他的答覆沒有太驚訝。他看灰影的臉又轉向牆前窄小低矮的舞台,大概知道這個年輕人的來意,畢竟在那位貴客高歌的夜晚,常有不少人會被那悅耳的美聲吸引進來。

  服務生微笑著領他到吧台最邊緣的空位,給他一杯檸檬水。灰影老實接受服務生的好意,可是比一般椅子更高的吧台椅讓他坐得很不習慣,硬是伸長了雙腿要腳掌穩穩地貼在地板上。

  台上的人唱完了,在震耳的掌聲中優雅地向客人們一鞠躬,原本好像打算下場了,幾個和他熟稔的人央求幾句,他露出有些為難卻也有些自豪的笑容,回到台上再度高歌。

  灰影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的人,下了決心。如果不能變回狼,他要這個人當他的伴侶。

  灰影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因為外表像耀眼的太陽,歌聲像輕柔的暖風,灰影擅自為他取名叫煦日,溫暖的陽光。

  煦日又唱了兩首歌,在掌聲中走到吧台邊緣的位子坐下,酒保倒一杯檸檬水給他,他啜飲一口,和幾個人交談,偶爾輕笑幾聲,也像小鳥鳴叫一般悅耳。

  灰影默默喝著帶點酸味的冰水,毫不掩飾自己直視煦日的視線。他好想和煦日說話,可是他的詞彙不夠多,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人類的求偶舞是怎麼跳的?灰影打算晚上要好好問問克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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