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去那個吸血鬼的俱樂部看過嗎？」克雷格問。
「最近好不容易混進去一次，因為我發現他們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血僕－－在一些會員制的網站找人去兼差，薪水蠻高的，可能比當牛郎還好賺。」為了緩和氣氛，馬克刻意笑一下。
「那是做什麼的？裡面有人類嗎？」克雷格壓根兒沒聽過有吸血鬼的俱樂部，當然也不知道這種地方是做什麼的。
「就是讓人類取悅他們的地方，基本的當然就是吸血了，沒有客人指名吸血的人就唱歌或跳舞，還有講笑話的。」馬克說的時候，表情仍然有點不解，「我一開始以為那些人類是被他們控制，結果不是，每個人都很正常，甚至所有人白天都有普通的職業。還有老手主動和我聊天，要我放輕鬆一點。真的是很普通的人。」
馬克邊強調邊搖頭，「明明是很普通的正常人，不是血僕也沒被下藥，卻喜歡讓吸血鬼吸血，我真搞不懂。」
「你說他們在網路上找人？所以是隨機的？沒有挑選？」
「或許能進入那些網站就已經是一種挑選了吧，那都是迷戀吸血鬼的人才去的地方。」
居然還有那種網站，克雷格覺得很稀奇，吸血鬼以前是比狼人更讓人類害怕的怪物，以前人類與吸血鬼連手打狼人已經很匪夷所思，但那還能說只是一部分的人，沒想到現在居然連一般人的接受度都這麼高。
不過他想想亞伯爾，說不定也有狼人狂熱者，只是他沒去找過。
「那你......在裡面發現了什麼嗎？」
「沒有太多，因為我馬上被米雅發現。」馬克苦笑。「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太驚訝了才叫我吧。他們好像因此知道我是狼人，所以我馬上逃走了。」
克雷格吃著馬鈴薯配燉牛肉，一邊點頭表示他在聽。吸血鬼普遍對狼人不友善，馬克支身潛進去實在很危險，幸好還能脫身。
「我還以為吸血鬼給人類吸毒，然後再透過他們的血間接吸毒......看來不是？」克雷格咀嚼軟爛的牛肉和綿密的馬鈴薯，思考著。
「應該不是......那些人看起來沒什麼問題，米雅也說過，有煙癮或藥癮的血很噁，一吃到就會馬上吐掉，根本吞不下去。」
克雷格邊吃邊摸下巴。他本來猜想，會不會是對人類沒什麼作用，卻能讓吸血鬼上癮的藥，畢竟兩者是完全不同的物種，對人類無害的東西未必也對吸血鬼無害。可是藥再怎麼說都是藥，如果吸血鬼對血的味道那麼敏銳，不可能察覺不出來。
若真有那麼神奇的藥，就是人類刻意研發，要用來掃蕩吸血鬼社會。也可能是想掌權的吸血鬼和人類勾結，只是用藥控制自己人這種想法太愚蠢，如果被狼人知道並藉機進攻，結果有很大的機率會一面倒向狼人。
最後的得利者就會是－－人類。因為狼人對人類的威脅沒有吸血鬼大。
克雷格免不了又推向這個結論。自從他開始懷疑狼人吸血鬼對立論之後，他知道自己對人類就有很重的偏見，因為狼人和吸血鬼若互看不順眼互相殺害，最怕他們的人類就會是最大的贏家。
這個推論他沒有告訴馬克，現在馬克的女友深受其害，他怕說出來會讓馬克變得痛恨人類，他不想製造更多對立，尤其現在的世界，是人類佔上風。
看克雷格沉默許久，馬克怕他是在猶豫，握住他的手懇求說：「拜託你幫我，這種事我只能告訴你。」
「你要我幫什麼？」克雷格心裡大約有底，只是再確認一次。
「他們已經認得我了，所以我沒辦法再接近。」馬克握得更緊，彷彿擔心克雷格跑掉，「可以想辦法幫我把米雅帶出來嗎？」
和克雷格分別後，亞伯爾不太情願地獨自回到青年旅舍。那個叫馬克的人是他第一個見到的克雷格的朋友，他也好想跟著去認識一下，無奈他得回來照顧灰影，只能帶著惋惜的心情離開。
他還在心裡嘀嘀咕咕灰影什麼時候才能融入人類生活，一走近青年旅舍的大門，就看到灰影蹲坐在門旁，看著旅舍主人養的拉不拉多犬吃飼料，拉不拉多三不五時還抬頭和他對望，似乎很奇怪這個人類為什麼要盯著牠吃飯。
該不會是餓扁了，連狗飼料都想吃？亞伯爾趕緊走上前叫他，「灰影，你在幹嘛？」
灰影轉頭看他一眼，又低頭看狗碗，「好像不好吃。」他只是很疑惑，這個不管看起來還是聞起來都不好吃的東西，為什麼狗吃得這麼開心。
「那是狗吃的，你當然不覺得好吃。」亞伯爾拉他起來，「我帶你吃午餐。」
「克雷格呢？」
「他遇到朋友，一起吃飯去了。」
之前灰影沒看過克雷格的朋友，但也不覺得奇怪，孤狼本來就沒朋友沒歸屬，現在他反倒驚訝，原來克雷格是有朋友的。
亞伯爾找間店帶灰影坐下來吃遲來的午餐，之後灰影不想回房間，亞伯爾也想到處觀光一下，就靠著手機地圖在大城市裡閒逛。這是亞伯爾第二次來Ｈ市，不過跟克雷格是第一次，在他為老聖堂的尖頂取景時，心裡還是遺憾身邊的人不是克雷格。
最後他們去公園，他坐在樹下的草地上，看灰影追著鴿子，不知是想吃還是只是玩，然後一個飛身撲到一隻鴿子，還被一位老太太用拐杖指著罵欺負小鳥。
雖然已經習慣灰影動物一般的舉止，亞伯爾還是覺得丟臉，轉向旁邊假裝不認識他。
有兩個看起來還不到上學年紀的幼兒看到他這樣追鴿子，也跟著一邊尖叫一邊追，面對矮小的玩伴，灰影不知不覺改用四肢奔跑，一大兩小在草地上追來追去，乍看之下還真像小孩和狗。
亞伯爾這才發覺灰影這樣做不好，跑過去小聲要灰影用雙腳，不可以用手。
坐回原本的位置，亞伯爾看灰影用雙腳跑得慢又彆扭，顯然還是不如用手輔助來得自在，心裡同情起這個腦子有問題的小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矯正成一個平常人。
灰影跑得滿身大汗，回到亞伯爾旁邊趴著休息，亞伯爾要他別用趴的，至少別趴得像抱著什麼貴重物品一樣縮成一團，他只回答「肚子很重要」，仍然沒有改變姿勢。
「你這樣子不行啦，一般人不會這樣趴的。」亞伯爾翻身趴給他看，「腳要伸直，手怎麼擺隨便你。」
把後腿往後伸直，看在灰影眼裡才是醜到極點又無法及時反應的糟糕姿勢，他說什麼也不會改，索性把頭轉向另一邊不理亞伯爾。
「你不是還要和那個誰......路卡斯一起住嗎？你要快點學會一般人的動作才行。」亞伯爾拍拍他。
說到路卡斯，灰影又消沉了。他好想路卡斯。雖然之前路卡斯也有幾天沒去找他，可是他總覺得路卡斯沒有離他很遠，不像現在，心中滿是難以言喻的空虛。
「囉嗦！」灰影很不耐煩。
亞伯爾認真地認同克雷格之前說過的，灰影確實這個詞說得最標準。
就這樣在公園裡發了好一會兒呆，亞伯爾拿出手機看時間。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克雷格也和朋友聊太久了吧？他猶豫一下，打電話給克雷格，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但得到的回應讓他失望：克雷格要深夜才會回來。
也許他們很久不見了，所以有說不完的話吧......雖然對自己這麼說，亞伯爾還是難免吃味，只能安慰自己每天都跟克雷格在一起，那個馬克只是偶爾見面，把克雷格分他久一點也是應該的。
不過，Ｈ市這麼大還能遇到朋友，真是好巧。
亞伯爾帶灰影去運河邊散步，灰影第一次看到那麼寬的河，一直走在路邊往河面探頭，看到天鵝悠閒地飄在離岸邊很近的水面上，還蹲下來一動也不動地盯著看很久，不知是躍躍欲試還是想抓天鵝，亞伯爾趕緊拉他起來。
吃了晚餐回到房間，亞伯爾玩手機玩得無聊，佯裝沒事似地傳訊息問克雷格在做什麼，但是克雷格沒回，他只好繼續玩遊戲打發時間。
坐在床上看電視的灰影，忽然關掉電視跪起來，張大眼睛盯著天花板。
亞伯爾注意到他的異狀，問道：「怎麼了？」
灰影馬上跑去窗邊，把玻璃窗完全推開，好像在找什麼東西，亞伯爾也跟到窗邊看，外面已經天黑好一段時間，房子和路上都點綴了燈光。亞伯爾學灰影低頭看下面的馬路，「你在看什麼？」
「他來了！我感覺到了！」灰影興奮地說：「路卡斯來了！」
夏季的夜晚來得慢，加上灰影出遠門讓路卡斯消沉，所以他一直賴在床上不想起來，反正晚上安東尼會來載他，到時再起床就行了。
沒想到天還沒黑，屋外就傳來汽車引擎聲，路卡斯聽著車子開進車庫，然後連接房子和車庫的門開了。
安東尼走進來，雙手插腰，「你每天都睡這麼久嗎？到夏天就變成豬了？」
「反正起來也沒事做啊。」路卡斯這才慵懶地起床。
「可以上網，多看各方面的新聞，或者學一些新知識，不要活這麼久了腦子還是一樣。」安東尼微皺起眉，「好了，快上車。」
車庫裡多一輛後面完全沒有窗戶的貨用箱型車，路卡斯從後門進去車子的後半部，後座椅子攤平成通鋪一樣的大空間，路卡斯可以躺著，比較不容易被透過擋風玻璃的陽光照到。
車子平穩地走在柏油路上，偶爾輾一顆小石子顛簸一下，路卡斯躺太久了覺得背有點痛，翻個身趴著，看向安東尼的後腦杓。
「安東尼，我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安東尼沒有立刻回答，過一下子才說：「你不想和瑪麗安娜小姐一起住？」
路卡斯連忙澄清，「沒有、才不是！我只是想......要是我太久不在，對屠宰場那裡不好意思嘛！」
那家屠宰場只是瑪麗安娜手上眾多資產之一，完全不用在意，何況路卡斯做的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工作。安東尼淡淡地戳破他的藉口，「你是想你的血僕吧？」
路卡斯嘟起嘴巴，沒有答話。
「瑪麗安娜小姐讓你嘗試收血僕，是想看看你長大了沒，是不是夠成熟到可以控制血僕了。瑪麗安娜小姐對你很期待。」
聽到瑪麗安娜對自己有期待，路卡斯高興起來，不過他才高興不到一分鐘，安東尼的話又讓他吃驚。
「沒想到全世界那麼多人類，你什麼人不好找，居然找上狼人。」
安東尼的聲音沒有特別的情緒，路卡斯聽不出他是否生氣，只能結巴否認：「不......不是啦，他、他、他才不是狼人......」
「你不用騙我，我看過他了，和他同住的朋友也是狼人。」
路卡斯更吃驚，「是那個克雷格嗎？還是亞伯爾？你怎麼看得出他們是狼人？而且、而且......不對啊，他不可能是狼人吧！」
「是克雷格。你為什麼說他不可能是狼人？」
「灰影說他不會變身......」
「他八成是騙你的。因為你是血族，怕嚇跑你吧。」
路卡斯沒想過這個可能，因為灰影那時已經喝過幾次他的血了，不應該會騙他。
如果灰影騙他，表示灰影別有企圖嗎？
可是......灰影是那麼喜歡他......那又是假的嗎？
路卡斯像是堅定自己的想法，也像是為自己辯駁般地說：「他那時候已經喝過幾次我的血了，已經是我的血僕，應該不會騙我吧？」
安東尼嘆口氣，「所以說你為什麼偏偏找上狼人？狼人不會成為血僕。」
路卡斯沒聽過這件事，因為安東尼沒提過，他錯愕地張大嘴巴，「不......不會嗎？」
「動物才能收做血僕，狼人不算動物。」
「那為什麼......瑪麗安娜小姐同意我收灰影？」路卡斯不太懂，難道安東尼沒告訴瑪麗安娜實話？
「她覺得很有趣吧。」
安東尼也沒說錯，瑪麗安娜確實覺得很有趣，她的子嗣居然喜歡狼人；另一個原因是，如果他們彼此喜歡，她也沒有阻止的立場。
「很像瑪麗安娜小姐會說的話。」路卡斯笑了。他所認識的瑪麗安娜一直是很隨興的人。
「本來就是她說的話。」
瑪麗安娜知道卻仍同意，表示應該沒問題。路卡斯放了心，斜靠著前座椅背後面，「誒，安東尼，你怎麼知道不能收狼人當血僕。」
安東尼似乎刻意避重就輕地說：「也不能說狼人不行......你的血會連結你們的心，和命。一般狼人的壽命大概只有人類的二倍，現在只要你定期餵他血，他就可以活得和你一樣久。只有這樣，並不會特別聽話。」
他停頓一下，又說：「不過，狼人也是狼，他們對認定的伴侶一樣忠誠，如果他真的認定你，要為你死也不是問題。」
「噢......」路卡斯點頭，抱著幾分期待問道：「那你看過灰影，你覺得他真的喜歡我嗎？」
「不知道。我不會讀心。」
路卡斯有點失望，他還以為安東尼什麼都會，沒想到也有不會的事......說的也是，安東尼只是個普通的血僕而已。
「你可以自己驗證。」安東尼說：「他們也去Ｈ市了，他如果喜歡你，就會找到你。」
路卡斯又驚訝了。安東尼居然知道灰影去哪裡，果然神通廣大！
「你怎麼知道他們去Ｈ市？」
「找人查克雷格的刷卡記錄，他從網路上訂了快車票和房間。」
原來是找人查的，魔術說破就沒意思了。路卡斯說：「直接告訴我他們住哪裡嘛！幹嘛賣關子！」
「有趣啊。」
安東尼依舊平淡的語氣讓路卡斯有點想掐他的脖子，不過先不說現在地平線上還有微弱的陽光，就算天黑了，他也沒那個膽子動安東尼。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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