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灰影覺得這個男子有鬼,路卡斯卻認為他說得對,關上門應該比較好,所以他輕拉一下牽繩制止灰影,「好了,沒事。」
灰影不解地回頭。路卡斯好像很相信這個初見面的男人,可是他的動物直覺告訴他這個人有問題,所以他還是警戒地瞪著男子,穩穩地岔開腿準備隨時撲上去攻擊。
米雅不認得這個漂亮的金髮孩子,她皺起眉心,像野獸一樣呲牙咧嘴露出尖銳的犬齒,表達出她的不安與戒備。
「你是誰?」她沙啞的聲音低聲說。
路卡斯慢慢地靠近,伸手想先安撫她,「別怕,我──」
門忽然敲了兩下,房裡的人都為之一怔,外面有個斯文的男聲說:「米雅小姐,下面有事找妳。」
「又有什麼事啦!」米雅焦躁地大叫。
有人要進來了。著急的路卡斯還沒編出一個自己來找米雅的理由,門就開了,穿著黑色簡式禮服的侍者面帶笑容走進來,一轉身順手關門,同時左手的滅音手槍準確射中迷彩褲男子的額頭與左眼,鮮血在米白色的牆壁上噴濺出兩朵融合在一起的紅花。
這一瞬間的光景,別說路卡斯和灰影,連米雅也呆住了,但她馬上回神,盜壘般地撲向剛失去生命的屍體,一口咬爛屍體的脖子,大口吸血。讓血流光實在太浪費了,她每天只能得到勉強維持體力的血,連癮頭都滿足不了,她現在貪婪地瘋狂吸吮,像是企圖把這個死人身上的血都吸光。
米雅為了盡速喝掉逐漸冷卻的血,把那個男子的脖子都咬爛了,她也沾了滿臉滿手的血漬,路卡斯還沒看過這麼粗暴可怕的吸血場面,也沒看過這種失去理智的瘋子,有點害怕地退了一步。
灰影改為對著進來的侍者威嚇,侍者也顯然忌憚他,沒有走近路卡斯,只指向外面,「你快走,德歐要來了,這個人是拖住你的。」
「德歐?」路卡斯愣愣地重覆。
「德歐很可能是要把你變成那樣,」侍者朝地上抱著屍體的米雅看一眼,「總之你快走。」
「不行,我要帶米雅走。」路卡斯不知該如何是好,他不知道眼前這個人說的到底是不是實話,說不定要對他不利的人不是德歐,而是這個假的侍者。
侍者嘖一聲,使勁把米雅從屍體身上剝開,把預藏的摺疊刀刺入她的心臟,刀子塞住傷口,沒有流出太多血。
心臟被異物刺入會麻痺血族全身,呈現假死,外表看起來和旁邊死透了的男子相去不遠,路卡斯驚嚇地顫聲說:「你……你殺……殺、殺了她?」
「只是假死,這樣比較好搬。」侍者讓米雅掛在路卡斯身上,自己吃力地抱起男子的屍體,「這個我來處理,你別再磨蹭了,快走!」
路卡斯還是想問:「你到底是誰?」
侍者翻了一個白眼。這個小鬼真煩,就說有危險了叫他走還不走!
「泡泡小飛馬。」侍者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個像卡通人物的名字,索性自己開門先出去,然後指向走廊一端,「我走這邊處理屍體,你們從後面走,那裡有逃生門。」
血族的力氣比平常人大,體型削瘦的路卡斯也抱得動米雅,他跟在灰影後面小步跑向侍者說的逃生門,但是鎖住了,怎麼推也推不開。
這下他們只好再回頭去找侍者,才剛回到米雅的房門前,就聽到前面有駭人的慘叫和怒吼。
代號泡泡小飛馬的侍者如同預料,在路上遇到正要去找路卡斯的德歐和托馬索。
最近愈來愈多人類被血族不小心殺死,遇到處理屍體的侍者不算稀奇,可是德歐從那個屍體身上的服裝看出是他派去接近路卡斯的人,後腦杓又開了大破洞,顯然不會是因為路卡斯過度放縱吸血慾望而死。
他刻意擋住侍者的去路,問道:「誰弄死的?」
「抱歉,我不清楚,我只負責處理。」侍者抱歉地笑。
德歐不滿意這個回覆,他張開右手,五指指尖出現亮光匯聚成團,侍者在他手中的火球射出之前放低重心躲在屍體後面,讓屍體承接那個異能的攻擊。
竟然躲得過,表示這個人不是單純的侍者。德歐和托馬索才剛吃驚,胸口各中一槍。德歐的心臟遭到貫穿,霎時全身失去力氣重重落地,但子彈沒留在裡面,只要等到心臟的破洞癒合他就可以再站起來。
右胸受傷的托馬索忿怒大吼,侍者使勁把屍體扔向他們,掉頭就跑,沒多久就遇到也跑回來的路卡斯和灰影。
「不是叫你們走了嗎!」泡泡小飛馬要崩潰了。沒想到路卡斯是如此難以溝通的笨蛋。
「逃生門打不開。」路卡斯委屈地說。
「怎麼可能……」
這種五星級飯店不可能會做這種違反消防規定的事,但若是怕有外人偷跑進來,就不難理解了。
真是失策。泡泡小飛馬來不及嘆氣,就發現驀地有人從後面擒抱他,立時知道肯定是剛才其中一人用了某種快速移動的異能過來了,他反射性往下鑽,像鰻魚一樣溜出托馬索的雙臂箝制,順勢往前滾一圈到灰影旁邊。
被血族碰到可能會死,他不確定托馬索有什麼異能,避免近身戰是上策。
他剛穩住身子,口袋的手機震動了,那是獨角獸發給他們的專用手機,震動的原因只有一個──有指令來了。
『煙火』『給我殺』『幹』
向來冷靜不多話的獨角獸接連傳了三個短訊,第一個『煙火』是全面行動的暗號,後面看來是情緒發言,很難得看到獨角獸傳這種話。
雖然看起來獨角獸激動到像被盜帳號,可是既然知道暗號,應該不會有錯。泡泡小飛馬迅速退出滅音手槍的彈匣,換上外套內袋裡的備用彈匣。
在他看手機換彈匣時,灰影以托馬索的脖子為目標飛撲上去,托馬索趕緊舉起左手臂格擋,在灰影咬住他的手臂時,右手從後面抓住灰影的項圈。
脖子一被勒緊,無法呼吸的灰影不由自主張大嘴巴,托馬索抓著項圈把他吊起來,四肢只能在半空中拼命划動掙扎。
可惡,礙事的項圈……
灰影努力用前爪往後抓托馬索的手,可是窒息的痛苦讓他使不上力,沒辦法讓托馬索痛到鬆手。
路卡斯慌得手足無措,眼看灰影就要死了,他卻緊張害怕得完全使不出異能,只能大叫「住手」。
騷動傳入附近的房間,幾個房間開了門,有人探頭出來看發生什麼事,托馬索一不注意,一個劇痛從前額穿過他的頭,從後面爆出。
他放開抓住項圈的手,抱著頭彎腰慘叫,泡泡小飛馬沒有停頓,接連往他的頭又開兩槍,用造價昂貴的銀彈打爛托馬索的頭,順便把射程內看得到的人形物體全部爆頭。
不管是人類或血族都不必留情。ékleipsi要展開盛大的煙火晚會了。
忽然傳來幾個巨大的爆裂聲,拋下米雅跑去抱住灰影的路卡斯又是一驚,慌張地看向泡泡小飛馬,「又怎麼了?」
「走了走了,別再問了。」泡泡小飛馬扛起米雅往逃生門跑。
「那裡鎖住了!」路卡斯急忙提醒他。
「總比回去好!」泡泡小飛馬頭也不回地說。
忽然有個人影憑空出現在帶頭往前衝的灰影前方,他趕緊煞車,緊跟在後面的路卡斯和泡泡小飛馬也停下來。
那是五官因痛苦與忿怒而扭曲的德歐,惡鬼的模樣看起來十分嚇人。泡泡小飛馬當瑪麗安娜的隱形保鑣多年,太過正常的瑪麗安娜讓他以為血族和人類相去不遠,最近在ékleipsi才認識到血族的可怕陰狠,否則現在當下就會被那兇惡的模樣震懾了。
然而儘管如此,泡泡小飛馬的雙腿仍不由自主發顫,手指也幾乎握不住槍柄。
他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完了。
就算經歷再嚴格的訓練,見識過再殘酷的戰場,人類依然不是血族的對手。
他放下米雅,雙手使盡全力握緊槍柄,努力壓制顫抖,「……我掩護你們……趁機跑……」
「放棄吧,人類!我的目標不是你!」德歐張大血紅的雙眼瞪視他們。
爆裂聲仍零星出現,空間中開始出現刺鼻的煙,後面的走廊有不少驚慌的人急著逃向往樓下的樓梯,似乎也有人跑到逃生門那裡,有人尖叫著「門打不開!」
不妙,待會兒萬一啟動消防灑水系統,不知道粉紅豬他們是不是已經緊急切換到預備的聖水……泡泡小飛馬心一橫,不管瞄不瞄得準,舉起手槍朝德歐開槍。
發抖的手承受不住後座力,沒有一發擊中目標。德歐獰笑,張牙舞爪衝過來。
泡泡小飛馬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陰影,遮住前方的光線與視線。
心不在焉的瑪麗安娜沒多久發現安東尼似乎也心神不寧,藉故溜走之後,她質問安東尼出了什麼事,得知安東尼只交代自己人讓路卡斯避開危險而不是積極保護他,瑪麗安娜爆怒了。
「該讓他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安東尼辯解。
「那也該從小事開始!而不是……」瑪麗安娜氣到說不出話,她用力跺腳,「你!有沒有大腦啊蠢豬!你以為他會一下子變成超人嗎?」
「他不是一個人。」
「灰影能幹嘛?還不知道他會不會變身!」瑪麗安娜向他伸手,「手機給我!」
安東尼當然知道她要的是和臥底小隊連絡的手機,他猶豫一下,嘆道:「妳要相信他們──」
「我當然相信他們,我相信他們能馬上炸了那裡!」瑪麗安娜冷漠堅定地以異能命令道:「給我!」
異能的效用,使安東尼的手不顧自己的意願交出手機。瑪麗安娜不曾對他使用異能,可見現在她氣瘋了。
瑪麗安娜飛快下了指令,把手機丟還給安東尼,仍氣鼓鼓地發牢騷,「有時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愛不愛路卡斯?」
安東尼收起手機,「我更愛妳。不能讓他毀了妳的計劃。」
瑪麗安娜又被輕易安撫了,嘟著嘴的她半生氣半撒嬌地嗔道:「沒有毀了,只是改變計劃。乾脆連藥廠和特納也炸了吧!」
原本的計劃都是悄悄暗地搞破壞,畢竟太華麗的行動會引人注目,很難壓住不讓消息曝光。
不過ékleipsi那裡已經開始受注目了,俱樂部大廳中掛在高處的電視,正插播高級飯店爆炸起火的快訊。
「走吧!」瑪麗安娜勾著安東尼的手往門口走,「去接那個小笨蛋回家。」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