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張柏文接到林舒維的電話,知道他補考滿分,成績比期中考還好,恭賀他的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那些老師超賤,說什麼沒時間慢慢來,叫我一天把全部考完,以為那樣就能整倒我嗎?」手機傳來林舒維驕傲的笑聲,「再兩個禮拜又要模擬考,我一定會再打垮陳潔琳一次!」
林舒維絲毫不謙遜的語氣,聽得張柏文只能苦笑,「你不要這麼囂張,態度好一點。陳潔琳是誰?」
「就是那個第二名啊。」林舒維不屑地在「第二名」三個字上面加重語氣。
從上次林舒維說的時候,張柏文就覺得好像不少老師都偏向袒護那個第二名,那個女孩八成是乖乖牌,會讀書的學生大部分都是那個模樣,又乖又聽話,還會適時幫老師的忙,很討大人的喜歡;相較之下,脾氣硬又叛逆的林舒維就沒那麼可愛了,多虧他導師還會挺他。
「大話別說太早,模擬考應該有作文吧?」
「作文之外全拿滿分啊,我就不信他們敢把我的作文打零分。」林舒維哼一聲,「我現在都在看作文範本,只要把那些都背起來,寫出來的東西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好自大的小鬼。不過這也是張柏文覺得他可愛的地方。
「啊,對了。」張柏文換了話題,「你爸有打電話給我。」
林舒維一愣,「什麼?什麼時候?」
「星期日晚上。」
「對不起,因為他發現我星期六沒回家,一直想知道我去哪裡……」林舒維怕張柏文不高興,不准他再去,急忙解釋:「我有叫他不要亂打……唉唷!我下次一定要罵他!」
「放心啦,他只是問我關於你的事,還有課輔的事而已。」張柏文怕他們父子失和,連忙幫他爸爸說好話,「你爸很關心你,這很好啊,而且讓他知道總是比較好,我們又沒有偷偷摸摸幹什麼事。」
張柏文好像沒有生氣,林舒維稍微放心,又道歉之後,因為市話打手機太貴,不能久聊而掛了電話。
林舒維明天晚上就要過來了,卻連一天都不能等,馬上打電話告訴他補考大獲全勝的消息,張柏文很高興又窩心,開始想明天晚上要和林舒維吃什麼宵夜來好好慶祝一番。
星期五晚上何意竹也在家裡,很不識相地跑去夾在張柏文和林舒維之間吃他們的滷味,還摸摸張柏文的肚子揶揄說:「我是為了你好,太胖會交不到女朋友喔。」
這話點醒林舒維。如果張柏文一直這麼胖,或是繼續胖下去,那就不會有別人喜歡他了,不管是男的女的,現在就是看臉的世界,沒臉蛋也要有身材,所以只要把張柏文養胖……
不過他現在沒錢養胖張柏文,基本上根本都是張柏文在養他。他悶悶地吃半顆貢丸,又為這次期中考的獎學金被搶走而生氣。
「交不到就算啦,交女朋友也沒什麼好,還要噓寒問暖,擔心她心情好不好,多累。」張柏文很豁達,他也知道自己在戀愛市場上沒行情,應該是註定孤獨一生了。
「等你交了就知道,你會自然而然去在乎她的感受。」何意竹的左手按著胸口,像演戲一般斜著仰起頭望向天花板的角落,「那都是,因為愛啊。」
「是是是。」張柏文敷衍幾聲,發覺林舒維的表情好像不太高興,問道:「舒維,怎麼了,吃不下嗎?還是想看別台?」
林舒維悶悶地說:「如果我有獎學金,就可以請你吃雪花冰了。」
怎麼突然講到雪花冰?張柏文笑著摟他的肩膀捏一捏,「我請你吃。今天比較熱,去店裡吹冷氣也不錯。」
「老是花你的錢,不好意思嘛。」他也想買東西給張柏文,讓張柏文開心。
「林小弟,你就放心跟他吃吧,反正就算你不在他也是照吃,不差你一張嘴。」何意竹說。
「吃我的東西還一直說我壞話。」張柏文把那碗滷味拿到桌邊不給何意竹吃。
「我是實話實說。」
加上何意竹搶食,滷味沒多久就見底,張柏文乾脆帶林舒維出去吃冰,回家後又帶林舒維玩電腦遊戲,為了兩人能一起玩,他還特地多買一支搖桿。
他想讓林舒維快樂。只要林舒維快樂,他就開心。
他們玩了互相攻擊陷害的賽車遊戲,尖叫到賴銘和敲門叫他們小聲一點,最後玩得太晚,洗完澡的林舒維一躺上床就睡著了。
怕吹頭髮會吵到他,張柏文拿了吹風機去浴室吹完才回房。已經不拘謹的林舒維不知不覺滾到床中央,張柏文微笑著看他的睡姿,悄悄把手伸到他的肩膀和髖部下方,輕輕抱起來。
張柏文不常抱人,這個重量對他來說還蠻重的,但是骨感的肩膀和髖骨也感覺得出身形的瘦弱。他再怎麼樣也只能餵林舒維兩天,看來這兩天的熱量不足以應付其他五天。
他把林舒維挪到靠牆的一邊,放下之後林舒維又往他這裡翻身,看著因放鬆而微微張開一道縫的嘴唇,張柏文倒吸一口氣,壓下想親的念頭,躺上床邊。
週末去張柏文家是林舒維最期待的事,為了這個,他可以忍受其他五天待在學校上無聊的課,因為他已經透過書店的參考書,把國中課程全部看完了,偶爾還用圖書館的電腦看高中的課程內容。
第二次模擬考,他也如願得到全校第一,雖然作文分數很普通,沒有陳潔琳好,但那只是為零失誤的選擇題錦上添花,以總分來說他依然獨佔鰲頭。
這次他是名正言順的第一名,出了一口怨氣,週末林舒維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張柏文也既高興又佩服,兩人又一起打電動到半夜。第二天被賴銘和唸「帶壞人家小孩」。
「偶一為之有什麼關係?他只有週末來玩一下。」張柏文辯解。
「萬一本來舒維以後可以上T大醫學系、法律系,結果因為沉迷打電動馬失前蹄,你賠不起。」賴銘和說得義正詞嚴。
張柏文啞口無言,林舒維不以為然地說:「我才不想當醫生,在鬼島當醫生好慘,做得要死要活還會被打。律師要斤斤計較、找法律漏洞鑽,萬一有不想接的案子也很討厭。」
賴銘和大笑,「都給你嫌完了。那你以後想做什麼?」
林舒維沒想過未來,以前媽媽總說他很會唸書,以後可以賺大錢,但是後來慢慢才知道,會唸書其實也賺不了錢。
「……不知道。」林舒維轉頭把問題拋給張柏文,「阿北呢?你以後想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張柏文搔搔頭,「現在是想,等畢業之後去A國……」
「我也想去!打工旅遊嘛,先賺點錢存起來。」賴銘和附和。
「不是啦,我有阿姨在M市,我媽要我去讀研究所。」
「唷,有錢人。」賴銘和故意用酸溜溜的語氣。
「哪有啦……」張柏文苦笑。他也不能反駁說家裡不有錢,因為和眼前兩人比起來,他家確實是比較有點錢。
「以後我到M市還要請你多關照囉!」
「不要說得好像我已經在那裡很久了。」
沒想過張柏文會有離開這裡的一天,林舒維愣住,好一會兒無法從震驚中回神。
張柏文才大二,離畢業還有兩年多。在那之前他得想辦法追上張柏文的腳步。
就這樣耗著日子,轉眼又快到了學期的尾聲,張柏文說他寒假會回家,不過會配合國中的行事曆,等他們考完才走。
這樣寒假就不能來了。
明明期待週末的到來,可是每到週末,就表示又過了一個星期,林舒維一方面希望週末快點到,一方面又希望時間過得慢一點,最後他每次在張柏文床上時都求神明能讓時間停在這一天,像那些一直重過某一天的電影一樣。但現實不比電影,第二天他還是會照常醒來。
有點電影是死了之後才會重新來過,不過林舒維當然沒有蠢到去試這個方法,他還想快快樂樂地活著和張柏文在一起。
張柏文是他繼續生活下去的動力,說是他目前人生的重心也不為過。和張柏文在一起,他才真正體會到人生也可以過得很開心。
可是現在這樣的生活要面臨斷層了。
寒假實在令人傷腦筋。林舒維無法想像整個寒假見不到張柏文。雖然張柏文說他家在T市,比現在這裡離N市更近,沒事也可以約出來晃晃,可是他又怕打擾了張柏文的假期,畢竟他現在的身份,只是課輔的學生,還是不請自來的。
儘管他和張柏文的關係,已經比那四個男孩子親近許多,但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不只是這樣,不只是一起玩遊戲、一起看電視、一起睡同一張床卻不能碰觸彼此。
逼近眼前的寒假更加重他的念頭。
──好想和張柏文交往。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