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amHoney的原創小說部落格

　　奧斯頓還是決定和伊恩去一趟里維戴爾家，可是他對進入那幢房子還是有些陰影，而且萬一又遇上那二個討厭的傢伙，他們又想對自己不利，該怎麼辦？

　　奧斯頓左想右想，想了幾天，還是只能叫伊恩去買一把刀，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奧斯頓和伊恩搭計程車到位在市郊的大宅前，他們差點以為走錯地點。透過鐵柵門看進去，原本修剪得像一大片翠綠色地毯的草地，現在雜亂地長了十幾二十公分高，常綠樹的落葉也散得到處都是，看起來似乎沒有人在整理。

　　「聽說里維戴爾家被惡靈纏上了。年輕的夫人一直守著里維戴爾先生的屍體，不肯見娘家人，也不回去；兩個弟弟好像也不見人影，傭人都一一逃走了。不過聽說偶爾他們家的醫生還是會進去為老里維戴爾先生看病。醫生的膽子還真大。」

　　伊恩付錢的時候，司機這麼對他們說。

　　被惡靈纏上。膽子很大的醫生。聽到這個，奧斯頓心裡大概有了底。

　　他們下了車，奧斯頓真不想推開那道鐵柵門。廣闊荒蕪的院子內部，遠遠看得到那幢依舊華麗的建築物，在他眼裡散發出濃濃的死亡氣息。

　　不過伊恩只覺得院子有點雜亂，他走近鐵柵門，發現它虛掩著，於是把門推開。

　　「連園丁都不幹了啊？」他自言自語地說了之後，發現奧斯頓沒有跟上來，轉頭問：「少爺？」

　　奧斯頓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過去牽起伊恩的手。

　　里維戴爾家佔地廣大，奧斯頓走沒多久要伊恩揹，一方面是他累了，另一方面是走得愈近，他心裡愈怕，總覺得那房子已經變成不是活人能接近的地方。

　　走近主屋時，連伊恩也聞到一股淡淡的怪味，而且蒼蠅也不少，嗡嗡嗡地繞著他們飛舞，他背上的奧斯頓忙著揮手趕也趕不完。

　　「怎麼這麼多蒼蠅？」手揮得很痠的奧斯頓發牢騷。

　　「蠻奇怪的，就算沒有園丁也不該有這麼多蟲吧？」伊恩也覺得不太對勁。

　　為了甩開蟲子的糾纏，伊恩小步跑向主屋，走上大門前的幾階台階後放下奧斯頓，接著敲敲金色的獅頭門環，但是等了很久都沒有回應。

　　「請問有人在嗎？」伊恩大聲問道。

　　耳邊只有蟲子擾人的振翅聲，還是沒有回應，奧斯頓轉動門把，沒有鎖的門輕易地被他打開。驚愕的兩人互看一眼，奧斯頓遲疑一下之後慢慢走進去，對著屋內大聲問道：「約瑟芬夫人？里維戴爾先生？哈囉？」

　　房子裡真的一個傭人也沒有。寧靜為這幢大房子增添詭譎的氣氛，他們走進寬敞的大廳時，聽到上面傳來小小的腳步聲。

　　「啊，克雷坦先生，歡迎。」約瑟芬有點匆忙地拉著長裙從二樓跑下來，「真是抱歉，傭人們不知道去哪裡了……」

　　約瑟芬的模樣讓奧斯頓和伊恩都倒抽一口氣。她的頭髮梳得整齊，身上的洋裝也很平常，但臉色灰白，原本靈活的大眼睛，現在無神又佈滿血絲，深深陷入黑色的眼窩裡。

　　「請坐。」約瑟芬微笑著說，然後探頭對屋內叫道：「溫蒂？蘇西？奇怪了，她們怎麼都不在呢？」

　　「午……午安，約瑟芬夫人。」奧斯頓勉強擠出話來，「我是想來探望一下……老里維戴爾先生還好嗎？」

　　約瑟芬皺起清秀的眉毛，嘆了一聲，「父親他……不太好。這二天時而昏迷時而清醒，恐怕……」

　　「方便讓我探望一下嗎？」

　　約瑟芬帶他們走上二樓，一邊走著一邊左右張望，喃喃自語：「奇怪，大家都在忙什麼……」

　　約瑟芬打開一間房門，一股濃重的排泄物臭味迎面撲來，奧斯頓不禁摀住鼻子。

　　房間裡也有一些蒼蠅飛舞，躺在床上的老人膚色暗黃、骨瘦如柴，就算蒼蠅停在他半闔著的上眼皮，那層薄薄的眼皮顫也沒顫一下。

　　該不會，已經……

　　奧斯頓和伊恩心裡都想著同一件事。

　　約瑟芬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房間裡的異狀，她很平常地穿過慌張飛起來的蒼蠅之間，走到老人的床邊，彎腰在他耳邊輕聲道：「父親，克雷坦先生來看您了。」

　　老人的眼皮這才像是要張開似地動了一下，接著他微微轉頭，眼珠往下看向奧斯頓和伊恩，半張著的口中發出意義不明的微弱聲音。

　　奧斯頓猜想傭人不在之後大概就沒有人照顧他了，說不定那床高級絲綢被褥底下充滿穢物，所以這個房間的味道才如此可怕，要是再把他放在這裡一定會死。

　　臭味逼得奧斯頓改用嘴巴呼吸，這詭異的場面也讓他緊張得猛喘氣，幾乎說不出話。

　　「約……約瑟芬夫人……不如讓里維戴爾先生住院吧？」奧斯頓勉強建議道：「他看起來似乎需要多加照顧，醫院有醫生和護士也比較方便……」

　　「我也是這麼說的，可是醫生說不需要了，送去醫院也沒有用……」約瑟芬哀傷地望著床上的老人，輕輕握著他枯瘦的手。

　　「什麼醫生？」奧斯頓希望答案和他想的不同。

　　「是我們的家庭醫生，亞撒先生。」說到亞撒的名字，約瑟芬淡淡地笑了，「他很厲害喔，他還救醒了安斯艾爾……」

　　奧斯頓張大眼睛，打了個寒顫。

　　報上說安斯艾爾被發現時已經死亡多時，而且頭還扭了一百八十度。

　　「妳是說……安斯艾爾……在這個家裡嗎？」他的聲音有點發抖。

　　「是的，他在房間休息。他昨天終於開口叫我的名字了。」約瑟芬蒼白的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如果這件事亞撒有份，那應該就不會是約瑟芬的幻覺。

　　「我可以……看看他嗎？」奧斯頓的嘴巴在大腦做出反應之前先說了這句話。

　　「可以啊。他應該會很高興喔。」

　　約瑟芬帶他們到另一個房間，開門時奧斯頓原本以為會聞到腐臭的氣味，但是並沒有。偌大的臥室有好幾扇窗，但窗簾都拉上了，使得房間相當昏暗，只能隱約看到一個人影坐在床上。

　　「不好意思，有點暗。」約瑟芬抱歉地對兩位客人笑了笑，「他現在不喜歡太強的光線。」接著她輕喚床上的人影，「安，克雷坦先生來看你了。」

　　床上的人慢慢把頭轉過來。伊恩感覺到奧斯頓抓著他手掌的手在發抖，而且滿是汗水，他往下看奧斯頓，奧斯頓的左眼變成明亮的翠綠色。

　　奧斯頓覺得眼睛好痛，可是他沒空眨眼。他看到床上坐著一個臉都爛掉一半的腐屍，另一隻還在眼窩裡的眼睛悲傷地流出淚水。

　　『奧斯頓……救我……』

　　剎那間奧斯頓彷彿聽到安斯艾爾無助的聲音，下一秒他猛然回神，看到床上坐著的是一個普通的人。

　　那張屬於安斯艾爾的英俊臉龐，對著他們二個微笑。

　　「午安，克雷坦先生。」

　　不，那不是安斯艾爾。奧斯頓在心中否認，安斯艾爾不會這樣稱呼他。

　　在昏暗的光線中，伊恩不覺得安斯艾爾有哪裡不對，可是奧斯頓看起來卻十分害怕，握著他的手變得冰涼，而且發抖。

　　急促的呼吸快讓奧斯頓缺氧暈眩，他把身體重心靠在伊恩身上，雖然想快點離開，可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伊恩看奧斯頓很不舒服，於是抱歉地對約瑟芬說道：「夫人，不好意思，少爺身體不好，我還是先帶少爺回去好了。」

　　約瑟芬似乎理解，輕輕點頭，「好的……克雷坦先生，您也要多保重喔。」

　　伊恩攙扶奧斯頓下樓，走出主屋的大門後，又聞到屋外的怪味。和剛才排泄物的臭味不同，源頭似乎不是屋內。

　　『兩個弟弟好像也不見人影。』

　　奧斯頓想起司機這麼說的時候，心裡閃過一絲懷疑──那兩個惡魔也出事了嗎？

　　「伊恩，去別館看看。」奧斯頓小聲道。

　　「啊？可是……」伊恩不太想去，那裡是那對兄弟的地盤，要是那對兄弟又打算對奧斯頓不利，這次沒有人能救他們了。

　　「遠遠看一下而已。我總覺得不太對勁。」

　　拗不過奧斯頓，伊恩牽著他走過去，另一手握住藏在懷裡的短刀。

　　愈走過去，臭味愈重，蒼蠅似乎也變多了。奧斯頓遠遠地在樹蔭間看到那扇白底綴有金箔雕飾的門，吃了一驚。

　　門上有奇怪的黑褐色污漬，周圍連著破木板的門把掉在屋外，原本裝門把的地方變成一個不規則的大窟窿。

　　奧斯頓要過去開門，伊恩緊張地阻止他，「等一下，少爺，萬一他們在裡面……」

　　「應該不會吧？」奧斯頓遮著嘴巴，以免蒼蠅飛進他用來呼吸的嘴裡，「這裡這麼臭，根本沒人待得下去吧？」

　　他稍微用力拉開門，一群蒼蠅受到驚擾滿天亂飛，嚇了他們一跳。一陣風將噁心到無法形容的強烈臭味吹向他們，奧斯頓差點被燻到嘔吐。但當他低頭看到腳邊有一個發黑腐爛到整張臉彷彿溶化似的頭顱之後，他終於吐了。

　　伊恩趕緊把奧斯頓抱出來，並用力關上門。沒有門把的門無法關緊，碰一聲撞上門框後又緩緩彈開。

　　伊恩抱著奧斯頓跑到一段距離外的樹下，讓他背靠樹幹坐著休息，自己又回去從窗戶看室內的狀況。

　　屋內的地毯、牆壁與傢俱上充滿應該是血跡的黑褐色斑塊，地上凌亂地散著應該是人體部位的東西：套著半截發黑袖子的整隻手臂；一個上半身還連著頭，一個沒有；一個像Ｌ字形的東西，可能是連著大腿的髖部；還有幾截只知道應該是手或腿的殘骸，露出腐爛皮肉下的骨頭。

　　這次連伊恩也忍不住在窗外嘔吐。實在太可怕了。他擦了擦嘴邊殘留的穢物，撐著發抖的膝蓋心有餘悸地走回樹下。

　　奧斯頓依然臉色慘白，渾身發抖，急促的呼吸停不下來。

　　「裡面有屍體，已經爛了……如果不是他們殺了人……」伊恩蹲下來輕拍奧斯頓的背，想平息他的喘息，「就是他們被殺了……」

　　奧斯頓喘得胸口好難受。這個家不行了，一定得叫約瑟芬離開；還有老里維戴爾先生，他好像還活著，要把他救出去才行。

　　奧斯頓在心中盤算時，不經意瞄到旁邊主屋二樓的窗戶。在窗簾的縫隙間，露出半邊臉的安斯艾爾正看著他們。

　　那半邊臉上的眼睛裡透出陰森與恐怖的氣息，讓奧斯頓害怕得呼吸不過來，他把頭栽進伊恩懷裡，發抖著說道：「帶我走……快點……」

　　伊恩認為奧斯頓看到了可怕的東西，於是也望向剛才奧斯頓看的方向，但他什麼都沒有看到。不管怎麼樣，他抱起奧斯頓，快步離開那個不祥之地。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