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早上,佐伯輕快地哼著歌泡咖啡,在桌上擺好二人份的早餐。
 
  雖說是因為藥效,御堂才那麼主動索求,不過畢竟是做了很多次,御堂可能一時之間起不來吧?想到昨晚御堂那麼緊緊抱住他不放的模樣,佐伯不禁揚起嘴角。他喜歡御堂平常板著臉欲拒還迎的樣子,可是昨晚難得看到那麼放蕩的御堂,也很可愛。
 
  佐伯看看時間,準備去叫醒御堂了。真想看看御堂醒來會是什麼表情,他想御堂一定會又羞又惱吧。他走進房間說:「早安,御堂先生。起床囉。」
 
  御堂靜靜地躺在床上沒有動靜,佐伯以為他還在睡,走到床邊才發現他醒了,微張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御堂先生?怎麼?賴床嗎?還是害羞到不想起來了?」佐伯笑著問。
 
  可是御堂還是沒有反應,只是看著天花板。
 
  佐伯覺得不對勁。「御堂?」他用手在御堂眼前揮一下,然後拍拍御堂的臉「嘿,御堂,不要玩了,快起來。」
 
  御堂的眼睛眨都沒有眨。看到那空洞又茫然的眼神,佐伯的心臟緊緊揪了一下。就像那時候,御堂在他手中被摧殘殆盡的眼神……
 
  「御堂!」佐伯抓住御堂的肩膀用力搖晃,大叫著:「你給我醒一醒!快點起來!御堂!」
 
  御堂的身體軟綿綿地任由佐伯去搖,頭無力地向後垂。不過確實還有呼吸。
 
  佐伯心裡有點慌。現在去洗胃也太慢了,昨天御堂那副德行也沒辦法去洗胃。送去急診嗎?可是萬一抽血驗出那個藥裡摻有什麼禁藥成份,御堂不就變成吸毒犯了?
 
  佐伯忿怒地抓皺了床單。可惡,到底是誰幹的?御堂昨晚到底跑去哪裡了?
 
  一個人名閃過佐伯的腦袋。可是御堂答應過他,不會再去和永井見面了。
 
  到底是誰……混帳……
 
  佐伯氣憤卻束手無策地弓著背,跪坐在御堂旁邊。
 
  那一整天,御堂都沒有醒來,一直躺在床上發呆地看著天花板。
 
  佐伯也一整天都恍惚地坐在床邊的地上,頭趴在床上看著御堂,希望可以看到御堂的眼珠動一下也好。
 
  後來佐伯在凌晨不知不覺睡著了,直到他感覺有人推他的頭,他才勉強睜開睡眠不足的眼睛。
 
  「佐伯?你幹嘛趴在這裡睡覺?」
 
  佐伯張大眼睛,一臉不舒服的御堂正疑惑地看著坐在地上的他。
 
  「御堂……」佐伯愣愣地看著御堂,使得御堂覺得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他低頭看身上的衣服,又摸摸自己的臉。
 
  「你在耍什麼白癡啊?」御堂狀似難受地閉上眼睛,扶住額頭,「……頭好暈……」接著在床邊乾嘔起來,因為胃裡沒有東西,御堂再怎麼吐也只有胃液,他難受到彷彿胃都要被他吐出來了。佐伯連忙輕撫他的背。
 
  「……呃……真是的……怎麼會……」御堂喘著氣,抓緊腹部的衣服,身體似乎還很難受。
 
  「你被人下藥。不記得了?」佐伯撫摸御堂的背,問道。
 
  「我只記得,昨天……我聽到你的聲音,很放心。然後……」御堂回想著,可是有些細節他覺得不要說比較好。
 
  「昨天?那是前天的事了!你就像個植物人一樣張著眼睛一整天,你知不知道!?」佐伯生氣地抓住御堂的肩膀,「你告訴我,是誰幹的!」
 
  佐伯大分貝的聲音刺痛御堂的頭腦,耳朵只聽得到嗡嗡的耳鳴聲,他皺著眉頭閉起眼睛,摀著耳朵說:「小聲一點……」
 
  佐伯又氣又心疼地猛然抱住御堂,「你害我擔心了一整天……」
 
  御堂好像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天。佐伯一定很擔心吧。即使他心裡有點過意不去,但若說出他去找永井吃飯,佐伯一定會暴跳如雷,然後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
 
  佐伯的身體離開御堂,認真地盯著御堂的眼睛,問道:「是誰幹的?」
 
  御堂把目光移開,囁嚅著說:「我……我跟永井吃──」
 
  御堂話還沒說完,佐伯就氣得加重了手指的力量,御堂覺得肩膀好痛,可是不敢講。
 
  「你為什麼還去找他?」佐伯用力把御堂壓倒在床上,極度冷靜的聲音聽起來反而可怕,「早知道就讓你給他帶走算了。反正你很想要他對你怎麼樣吧?」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御堂的頭如此迅速移動又搖晃,害他又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眼睛沒有辦法睜開,「我是要去跟他說,我愛的人是你,要他別再來找我了………」
 
  佐伯聽了之後稍微扁嘴,放開御堂的肩膀,雙臂抱胸,「那你也太大意了吧?」
 
  「我沒想到他是那樣的人……」御堂按住額頭,頭還是暈到起不來。御堂想起那天晚上,永井在樓下道歉到好像快哽咽的聲音,嘆了一口氣。
 
  「你就那麼信任他啊?那個變態色老頭一開始可是很無賴地威脅你耶。」
 
  「…………唉。」御堂又嘆一口氣,然後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勉強撐起上身,握住佐伯放在床上的手說:「喂,你沒有做出什麼事來吧?」
 
  「要不是這二天是週末,我昨天就去殺人了。」佐伯的語氣沒有起伏,聽不出來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你都幾歲的人了啊?我們開的是公司,不是堂口。一切按正當管道──」
 
  「他有按正當管道嗎!?」佐伯快氣瘋了。
 
  御堂突然吻上佐伯的嘴唇,沒什麼力氣地抱住佐伯,然後輕聲說:「我不要你毀滅自己……放心,我還在。」
 
  佐伯有點無奈地嘆氣,緊緊抱住御堂,「我差點就……失去你了。笨蛋。」
 
 
 
   
 
  坐在副社長室裡的永井,把身體重心全放在椅背上,手肘靠在扶手上撐著臉頰,盯著桌上一疊文件,完全沒有翻閱的心情。
 
  上個星期五,他搞砸了。御堂答應赴約時,永井有預感,不是YES就是NO,不太可能再曖昧下去;而因為御堂這陣子非常冷淡,所以後者的可能性又大了一些……不,是十分大。
 
  不希望從此再也見不到御堂的永井,做了一件讓他自己後悔莫及的事──把前二年偶然從同業間拿到的藥,摻進御堂的酒杯裡。
 
  對方當初曖昧地笑著跟他說,那種藥可以增加情趣,而且不傷身,是他們公司新研發出來的,送一顆給他試試。可能是永井一直單身,所以讓對方誤會了什麼吧?永井當初笑笑地收下,然後就忘了這回事。當初的他,根本不需要這種東西。
 
  可是御堂不一樣。他的吸引力,似乎對御堂完全沒有用。
 
  他好想佔有御堂。不想放開。
 
  為什麼御堂不肯給自己一個機會呢?永井嘆氣。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走到這一步。
 
  可是,在御堂使盡全力把他推開,不顧一切衝進計程車之後,他就知道自己做錯了。
 
  永井雖然之後急忙攔到了計程車,但已經看不到御堂搭的那輛車的車尾燈。他原本想去御堂家看看,可是他認為御堂那麼怕他,可能會擔心在那裡被他堵到。他拿出西裝口袋裡的明片夾,從裡面拿出御堂的名片。他不確定御堂是否會去公司,不過一來他不知道佐伯家在哪裡,二來如果去了也沒有用。還是先去公司看看。
 
  到了A‧A所在的大樓,永井進去後看到電梯停在A‧A的樓層;不過那也可能是員工搭上去加班。
 
  他搭電梯上去,A‧A大門深鎖,裡面一片漆黑。看樣子,永井覺得自己猜對了。御堂若要躲著他,就不可能開燈。
 
  永井滿懷歉意,真摯地拍著玻璃門說:「御堂?御堂你在裡面嗎?」
 
  黑暗的空間裡沒有回應。
 
  「御堂,對不起,開門好嗎?是我錯了。我真的不會對你怎麼樣。我只是……不想要你離開我。對不起。御堂。」永井急了。好不容易建立了一點點的好感關係,他不希望就這樣破滅。只要御堂肯出來見他,他絕對不會再耍什麼手段了。
 
  他沒想到,御堂在他心裡已經悄悄佔了一個那麼重要的位置。
 
  一開始只是貪圖御堂的身體,但當御堂真的在他懷裡時,佔有欲一點一點萌發。永井之前常常去找御堂時,也沒看過佐伯出現。和那個害御堂天天喝悶酒的毛頭小子比起來,自己到底差在哪裡呢?
 
  永井頹喪地靠著玻璃門。他想等到御堂開門,就算會等到早上也無所謂。他要讓御堂看見他道歉的誠意。
 
  但是過了一會兒,永井似乎從其他地方聽到一個細小微弱的說話聲。不是從A‧A裡面傳來的,好像是樓梯間。
 
  永井輕輕走進樓梯間,他推測御堂打算偷偷從樓梯下去。為了不驚嚇到御堂,他慢慢地、一步一步走下去,「不要躲我,御堂。拜託……」
 
  可是一直走到一樓,永井都沒有看到御堂的影子。
 
  御堂逃走了。害怕著自己逃走了。絕望與悲傷襲上心頭,永井不禁暗罵自己的愚蠢。年紀愈大,怎麼愈沉不住氣了。
 
  那之後的二天週末,直到現在,永井都一直魂不守舍,整個早上一件工作都沒完成。
 
  內線電話的燈亮了。永井按下發亮的按鈕,秘書的聲音從擴音傳出來:「Acquire Association的佐伯社長臨時來訪。請問副社長方便嗎?」
 
  男朋友出馬了啊……。「他一個人嗎?」
 
  「是的。」
 
  「請他進來。」
 
  秘書帶佐伯進來之後,等到門關上,佐伯就收起面對秘書的業務笑容,不客氣地沉下表情。「客套話就不說了。」他開門見山地說:「別再糾纏御堂。」
 
  永井沉默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沒有表情。
 
  「我想你很清楚,案子進行到現在這個階段,基本上已經沒有我們的事,再有什麼問題,就是你們和艾碧兒的事了。你已經沒有威脅御堂的籌碼。你再這樣我就──」佐伯吸一口氣,他心中想過無數報復的方法,但最後他只能很弱地這麼說:「我就要報警了。堂堂上市公司副社長,不但是同性戀,還是跟蹤狂,假公濟私騷擾合作對象,這事要是傳出去可不好聽。我們公司門口是有監視錄影器的,你那天晚上的舉動都錄得一清二楚。」
 
  永井仍然沒有表示。佐伯雙手撐著桌面,把身體往前伸,冷冷地低聲說:「你要是再來,我一定讓你身敗名裂。」
 
  永井在佐伯的眼裡,看到不顧一切的眼神,彷彿就算會同歸於盡,他也會為了御堂摧毀自己。
 
  御堂愛上的,大概就是這樣的眼神吧……。
 
  佐伯說完,自顧自的走了。永井仍然維持一樣的姿勢,一句話也沒說。他自己清楚得很。御堂已經被他親手推開,再也不會回來了。
 
   
 
 
 
  即使又隔了星期日一天,御堂星期一上班時,還是偶爾會心悸,手指也微微發抖。不過他盡量表現得很自然,不讓佐伯擔心。
 
  但是御堂打字的速度明顯慢了很多,佐伯不可能沒注意到。他趁藤田出門去買午餐時,走到御堂後面,彎下身子抱住御堂,「你下午請假吧。」
 
  「我沒事了。公司才我們幾個,請假會讓你們二個很麻煩吧。」
 
  佐伯知道工作是和自己競爭的小三,要御堂放棄是很難的。
 
  御堂知道佐伯關心他,可是會變成這樣都是他自找的,不能再給佐伯增加麻煩了。
 
  不過……說到事情的源頭──
 
  過了半晌,御堂緩緩開口問了一件這陣子一直很困擾他的事:「佐伯,我問你。」
 
  「嗯?」
 
  「那天我們和艾碧兒的人去MS製藥的時候,你到底在想什麼?」
 
  佐伯努力回想那天的情景。都這麼久了,誰記得啊?「好像是看到你在會議上的模樣,覺得你又酷又帥,真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吧?」
 
  御堂有點難為情,他覺得臉頰有點發熱,「就這樣?」
 
  「…………應該還有想,真想剝掉你的西裝吃掉你之類的………」
 
  果然。御堂背著佐伯翻了一下白眼,然後他把佐伯的手拿開,將椅子轉到後方,往上瞪著佐伯說:「害我那麼自責。這些事情根本都是你惹出來的!」
 
  「啊??」佐伯一臉無辜。
 
  「都是你用那種色瞇瞇的眼神看我,才讓那個人──」御堂氣死了,這個發情不看場合的色胚。「以後工作場合收斂一點!」
 
  「好好好。」佐伯敷衍地回應,彎腰下去要親御堂。御堂生氣的樣子真是可愛。
 
  「現在是上班時間。」御堂冷冷地說,迅速把椅子轉回去,佐伯撲了空。
 
  「可是現在是午休嘛~」
 
  佐伯還想再進一步動作時,藤田爽朗地打開門說:「我回來了!這是御堂先生的鯖魚便當,還有佐伯先生的鰻魚飯!」
 
  「嘖,也買得太快了吧?」佐伯小聲嘟嚷著,默默回到座位。
 
  藤田笑嘻嘻地把便當分別送到他們桌上。御堂先生又恢復平常的表情,真是太好了。不過佐伯先生怎麼好像在瞪著自己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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