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伯一直找不到那件襯衫。
他記得上星期穿過,雖然他常常把衣服隨手亂丟,不過印象中是丟進洗衣籃裡了。可是這個星期都沒看到那件襯衫。其實佐伯也不是很喜歡那件襯衫,反而是他討厭的白色,只不過他的衣服本來就不多,少了一件還是有點傷腦筋。
「御堂,你有看到我的白襯衫嗎?」佐伯走進房間,問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的御堂。
「我哪知道。早叫你別亂扔衣服。」御堂頭也不抬地說。
佐伯斜倚著門框,默默看著專心整理行李的御堂。A‧A已經小有名氣,連大阪一帶的公司也前來委託,已經信件往返一陣子了,御堂要搭明天一早的新幹線,去大阪當面和新客戶開會,順便開發其他客戶,順利的話,說不定可以在大阪開個辦事處或分公司。佐伯也知道公司成立三年,或許也可以開始往外發展了,可是這個工作為什麼不能交給別人做?
佐伯曾說不然他去,但御堂以「社長應該坐鎮公司」拒絕了。可是御堂要去四天、四天耶!而且最後一天御堂故意排星期六,說什麼好久沒去關西了想玩一天再回來,但佐伯光是想到將有四天看不到御堂的臉,整個人就坐立不安;不過他當然不會表現出來。
御堂感覺到旁邊一直盯著他看的視線,他轉頭看到一臉沉思表情的佐伯,問:「看什麼?」
看你怎麼一副一點都沒有捨不得我的樣子。佐伯板著臉想,但嘴裡說出的話又不一樣了,「在想等一下要怎麼享受你的身體。」
御堂蹙眉,臉上稍微泛紅,「你就不會想點別的事嗎?」
「別的事情,白天已經想得夠多了。」佐伯走到御堂後面,彎腰在御堂耳邊呢喃:「現在,我只要想著你……」
佐伯的手又開始在御堂的胸口游移,御堂嘆氣說:「喂喂喂,我現在在忙。」
佐伯當然不會停下來,御堂也沒指望他會。佐伯解開御堂睡衣前襟的釦子,伸手進去熟練地找到御堂的敏感部位,輕輕搓揉。
御堂用力關上行李箱的上蓋。不是因為他生氣,反正生氣也沒用;是因為他的手快不能支撐身體了。而且行李箱裡有個東西,他不想讓佐伯看到。
「……一次就好。新幹線是早上六點。」御堂看看錶,已經快一點半了。
「怎麼可能。你要離開四天耶。」佐伯從御堂的耳後一直吻到脖子。他在御堂胸前的手也沒有停下,御堂的喘息聲逐漸變重。「反正你在新幹線上補眠就好了吧。」
「哪有可能補眠……」東京這裡也有很多事要處理,搭車的二個半小時恐怕還不夠用。「而且只是四天又不是四個星期,一下子就過去了。」
「不行。」佐伯把御堂翻過來壓倒在行李箱上,嘴唇蓋住御堂的嘴巴。「還是你比較想要我把你綁起來?」
眼看著佐伯露出狡猾的笑容,御堂放棄似地瞇起眼睛瞪著他。
最後好像只有迷迷糊糊地睡了二個小時。御堂被鬧鐘吵醒時還昏沉沉的,雖然睡前已經沖過澡,但他決定再去沖一沖讓頭腦清醒。想想自己也快四十了,好像快沒有本錢和佐伯再這樣搞下去。可是御堂真不知該拿那個鎮日發情的情人如何是好。
御堂沖完澡走出來,佐伯正在穿襯衫。「你這麼早起幹嘛?」御堂問。
「我開車送你。」
「免了。」這倒不是心疼情人。
「你是怕我又在車上對你毛手毛腳,或是不讓你下車?」
「有自知之明就好。」
御堂很快整裝完畢,一絲不茍的冷靜外表讓佐伯好想再推倒他一次。佐伯超喜歡看御堂忍不住在床上呻吟的模樣。
把筆電和公事包放在小型行李箱上,御堂拉起行李箱,淡淡地說:「我走了。」
佐伯一直跟著御堂到玄關,見他完全沒有要回頭的打算,於是等御堂穿好鞋,佐伯抓著他的下巴,硬把他的頭轉過來強吻。
吻了幾秒,御堂覺得這樣下去不行,趁佐伯的手還沒伸過來弄亂他的西裝,他趕快把佐伯推開。「我還要趕車。星期六晚上見。」
看著門靜靜關上,佐伯氣得後悔剛才沒有踢御堂一腳。搞什麼,御堂看起來完全不在乎要分開,連吻別都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為什麼只有自己這麼焦慮?真可惡!
佐伯轉身走回客廳,看著空蕩蕩的大房子,焦慮感變得更嚴重。他一秒也待不下去,收一收公事包就出門去公司。
御堂在樓下攔了計程車去車站。內心有一股隱隱的雀躍,想到有四天不用再隨時受到性騷擾,還有一整天可以悠閒地享受自己的時間。御堂星期五刻意排了拜訪京都的公司,他打算星期六在京都洗滌一下心靈。
三年來從早到晚和佐伯黏在一起,仔細想想也真累人。雖然這一趟三天要去三個地方,但轉換一下心情還是令人精神振奮。
御堂在車站的小賣店買了三明治和咖啡,上了新幹線之後就馬不停蹄地打開筆電,他一邊咬著三明治一邊打算回覆電子郵件時,看到最後一封郵件,發送時間就在他出門之後不久,是佐伯寄的。
『早上果然該再讓你記住我的感覺……御堂先生的身體實在太誘人了,大阪人很愛裝熟,你不要因為太想我,就隨便給人拐上床喔。』
這傢伙……你才不要因為太寂寞就去偷腥咧。御堂沒興趣用電子郵件拌嘴,他只回了幾個字,『我會帶伴手禮回去。』
算算時間,御堂應該開始檢查電子郵件了吧?佐伯有點開心地點開信箱,想看看御堂會回什麼話,諷刺嗎?不屑嗎?生氣嗎?可是看到御堂回了那一句八竿子打不著的話,佐伯的心情低到谷底。好冷淡。太冷淡了。再這樣我真的要去找別人來填補我空虛寂寞的心情了喔。
為佐伯送咖啡出來的女職員,悄聲對大家說:「社長今天心情不好。」
其實大家都心照不宣。一定是因為專務不在的關係吧。
晚上新接洽的客戶邀請御堂一起用餐,御堂雖然很累,可是社會人士的常識告訴他還是得赴約。一番應酬後回到飯店,已經快十二點了。
御堂捏了一下眼頭,繼續打起精神看今天的電子郵件,並寫出差報告。然後洗過澡之後倒頭就睡了。
在東京的佐伯仍然坐立不安。他好久沒覺得這間房子居然這麼空曠。早知道就買只有1房的房子算了……不對,就算只有1房,少了御堂還是很空虛。
佐伯硬是在公司待到所有人都走了,連儲藏室的衛生紙都盤點過一次,才不甘願地回家。御堂只傳了報告過來。都沒有關心今天公司怎麼樣、自己怎麼樣。真冷淡。
雖然換個角度想,表示御堂認為有佐伯在公司就絕對不會有問題,可是佐伯還是覺得御堂好冷淡。
佐伯躺在床上,把御堂的枕頭拿過來,看了好一會兒之後,用枕頭緊緊貼著臉,到幾乎要窒息的程度。
御堂的味道……。一邊抱著枕頭,佐伯閉上眼睛回想起凌晨睡前的纏綿。果然早上出門前應該要再來一次才對。不,就算那樣,現在應該也還是欲求不滿吧?
佐伯感覺下面的欲望抬頭了。可是他不想去碰。太丟臉了,光是枕頭上的味道就讓自己興奮了嗎?那個冷漠男人的味道……佐伯把枕頭丟到一旁,用被子矇起頭睡覺。
第二天御堂的預定行程是去神戶。晚上依然要應酬。對方社長帶著部長邀請御堂在可以看到神戶港夜景的飯店用餐,御堂看著黑暗中閃耀五彩燈火的美麗夜景,心中突然想起佐伯。不過那傢伙應該只對房間的床有興趣吧……。
喝了幾杯紅酒,對方社長心情看起來超好,請侍者幫他們拍一張照片。這舉動讓御堂愣了一下,但是推拖也沒有用,這就是所謂的熱情嗎?拍照之後社長還馬上傳給御堂的手機,御堂禮貌地笑著道謝。
「御堂專務這麼年輕有為,尊夫人真好福氣。」社長哈哈笑著,「孩子幾歲啦?下次一起來神戶,去搭船享受一下船上的浪漫晚餐怎麼樣?」
「呃……」御堂覺得如果說自己單身,後面一定沒完沒了,「多謝野田社長美意。有機會一定會來。」
御堂又想起佐伯。可是他也可以想像到佐伯一邊在船上看著夜景,一邊不屑地說『真無聊』。反正那傢伙和浪漫無緣。
今天還要搭車回大阪,回到飯店的時間更晚了。明天早上要換到京都的飯店,所以御堂晚上開始整理行李。忽然,他看到行李箱裡一個綁得好好的塑膠袋。御堂猶豫了一下,拿起塑膠袋,打開,從裡面取出一件白色的襯衫。那是佐伯遍尋不著的襯衫。
擅長未雨綢繆的御堂,擔心自己這幾天裡會想佐伯想得無法自拔,所以早幾天就偷偷把佐伯穿過的襯衫收起來,小心地用塑膠袋綁好。反正這是佐伯不太喜歡的白色襯衫,失蹤一陣子也沒什麼大礙吧。
昨天累癱了,回飯店工作完很快就入睡。今天……如果不是剛好看到這個塑膠袋,或許也不會想拿出來吧?不過今天總是有意無意地想到佐伯,剛才寄郵件的時候也有想問一下公司好不好,可是御堂認為那樣好像不信任佐伯,所以打消了念頭。
御堂突然有點壞心眼地,想把今天晚上拍的照片傳給佐伯看。他還故意把一旁的社長裁掉,只留下隔著桌子相對而坐的自己和對方的部長,拿著酒杯微笑的模樣。
那位佐野部長看上去四十多歲,和粗枝大葉又喜歡熱鬧的社長不同,是個溫文儒雅的斯文人,言行舉止也很有分寸,是御堂這二天遇到最客氣的人了;御堂還是不太敢領教關西人的熱情。
『神戶的夜景。神戶牛很不錯喔。』
那傢伙會吃醋嗎?不管是神戶牛,或是佐野的醋。
御堂有一點點小小的期待。他躺在床上,拿起那件襯衫湊近鼻子。是佐伯的味道……好像好久沒有聞到了。御堂想起昨天凌晨佐伯貪圖他身體的模樣,不斷、不斷深入,但御堂知道佐伯一直忍住不射,那卻害得御堂不斷被推向頂峰,自己已經高潮了佐伯卻仍然不發射,只是啃咬著、吸吮著,不想放開他。
「佐伯……」御堂抱著那件白襯衫,他感覺到下面慢慢變硬了。自己有這麼想他嗎?御堂苦笑一下。還以為遠離那個性騷擾魔人之後可以圖個清靜,結果卻是空虛嗎?
御堂伸手往下撫摸自己。硬挺的部位敏感到好像一碰就快噴發。御堂拿了幾張面紙,倒在床上,一邊聞著遺留在那件襯衫上淡淡的氣味,想像著那天晚上的翻雲覆雨,一邊不由自主加快手上的動作。「啊……啊……克哉……」御堂弓起身軀呻吟著。
結束之後,御堂的身心都被一陣空虛襲擊。他發呆地在床上躺著一會兒,默默起來把襯衫摺好,再放回塑膠袋裡。抱著襯衫睡覺實在太難看了,最重要的是萬一明天忘記帶走就糟了。
東西都整理完畢,御堂躺在床上準備入睡。這二天感覺上都很順利,這樣以後或許要經常來大阪出差了。下次當天來回吧。如果以後業務量變大,真的要設辦公室或分公司嗎?……誰來出任負責人呢?
不可能是佐伯,他是社長。御堂想著,心揪了一下。他可以忍耐寂寞。可以的。反正搭新幹線,一下子就到了。可是佐伯呢?那個終年發情男,會不會跑去找別人?
面對佐伯這樣的情人,御堂沒有遠距離戀愛的自信。
還是……叫藤田來好了。他也算得上是開朝元老,當關西地區負責人也是對他的一大肯定。下次出差帶他來認識一下吧。
在御堂自顧自地想著,在朦朧間睡著時,東京的佐伯十分煩躁。
佐伯的筆電螢幕上,開著御堂剛剛傳給他的照片。
照片上的御堂露出客氣的業務笑容。內容只有一行字,『神戶的夜景。神戶牛很不錯喔。』
照片上才看不到夜景,樓層太高了只看到窗外一片黑。御堂是要向他炫耀吃了神戶牛,還是吃了他對面的那個人??
雖然佐伯知道應酬是不能避免的,可是他一直聽說關西人很粗枝大葉,按御堂的個性一定很受不了那種人;沒想到居然也會有那麼斯文的傢伙出現!雖然看起來年紀比較大,可是說不定跟自己比起來多了幾分穩重感,更有吸引力……
在高級飯店喝酒,喝完酒之後不就正好──佐伯發現自己要往糟糕的地方想了。不行,他要相信御堂。御堂才不是那麼隨便的人。可是御堂的飯店在大阪,萬一他喝醉了沒辦法搭電車回去,不就順勢──
佐伯控制不住胡思亂想的心情,衝動地打電話到御堂下榻的飯店。
「您好,這裡是阪急國際飯店,很高興為您服務。」
「我想請問住在506房的御堂孝典先生回來了沒有?」
「506房的御堂孝典先生嗎?已經回來了。需要我為您轉接電話嗎?」
佐伯猶豫了一下,可是他不想讓御堂知道自己打電話過去。「不用了,謝謝。」
佐伯放下話筒後,有一種打了惡作劇電話的感覺,心臟激動地怦怦跳。太好了,御堂回去了。
御堂對佐伯來說一直都充滿了魅力。簡直就是一個會走路的費洛蒙發散體。在佐伯的想像中,只要接觸御堂的人都很難不被他迷上。這樣的御堂竟然和人喝酒,露出誘人的微醺表情……實在是太危險了!而且又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是晚上搭電車回去的時候,在電車上遇到色狼怎麼辦?半夜在暗巷被人襲擊了怎麼辦?有沒有一點自覺啊?
佐伯惱羞成怒地回了一句:『那你後面還好吧?』按下傳送。
無力地倒在床上,佐伯覺得自己愈來愈不像自己了。才不過分開二天,就因為一張照片沒來由地生氣。一定是心情太鬱悶的緣故。
佐伯把旁邊的枕頭拉過來,用力吸取殘留在上面的味道。還有二天……
御堂在信上寫的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那是當然的,是御堂親自出馬啊。那個人不打沒把握的仗。可是這樣一來,以後不就要常常出差了嗎?不行,以後都規定一定要當天來回,反正二個多小時就到了。要是業務蒸蒸日上,就要在大阪設點了……誰當負責人?御堂嗎?不行,不可以,絕對不可以。佐伯對自己的忍耐力沒有自信。現在才過了二天,他就已經滿腦子都是御堂了,他寧可不擴點,也不可以讓御堂離開。
不然……讓藤田去算了,他好歹算得上是開朝元老。就這麼決定了。下次叫藤田自己去大阪。
佐伯緊緊抱著御堂的枕頭。可是他死也不想自己打槍。這股怨氣,一定要全部發洩在御堂身上才行。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