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書硯一關上門，葉書賢就指著外面問：「那個人是怎麼回事？妳要請人好歹告訴我一聲吧？我再怎麼說都是個主管，結果像個白癡一樣連新人都不認識。」
「對不起啦，害你面子掛不住。」葉書硯充滿歉意地低著頭小聲說：「我本來想趁你吃完早餐再跟你說的嘛……」
「妳覺得早餐就可以收買我？而且錢還是我出的。」
「不是，我覺得你吃過早餐，血糖高一點心情應該會比較好。」
葉書賢扶著額頭嘆氣。不過冷靜幾秒後，他也反省自己好像反應太大了，葉書硯應該只是想幫點忙，因為這幾個月業務擴展，雜事也變多了，可是卻一直找不到新的工讀生，葉書硯好歹也是總經理──雖然基本上掛名的成份居多──幫忙找新員工是無可厚非。
他自己幫葉書硯找了一堆理由之後，反而因為剛才自己沒在新人面前給葉總經理面子感到抱歉。他搖搖頭，「就怕人家會不會想這家公司是有什麼問題，內部資訊這麼不流通，總經理找人還瞞著副總經理。」
「因為你昨天出差啊。」葉書硯說得理所當然。
葉書賢瞥她一眼，「妳都介紹我是妳弟弟了，回家不能講嗎？我們感情那麼差嗎？而且昨天面試今天上班太趕了吧？我連他的履歷表都沒看過──」
「沒問題的啦！他是欣馨介紹的學弟，欣馨說他很認真！而且就算你不相信我的眼光……也要相信小慧的眼光啊，有她看過絕對沒問題的！」葉書硯胸有成竹地拍胸脯。
「什麼？妳叫別家公司的主管蹺班來幫你面試？」葉書賢不可置信。黃靖慧也太寵她了吧？
「沒有要她蹺班啦！我是那種人嗎？」
「是。」葉書賢想都不想就點頭。葉書硯常常做事不經大腦，做出什麼事都不奇怪。
「沒蹺班啦，我只是要她中午過來一下而已。」葉書硯澄清。
既然黃靖慧也看過，應該沒問題吧？葉書賢盯著葉書硯思索一下，伸手，「履歷表給我。我連他姓啥名誰都不知道。」
葉書硯從桌上零散的文件中抽出一張大約Ａ５的卡紙遞給他，「來來來，在這裡。」
葉書賢沒有立刻拿那張紙，只是瞪大眼睛看著。不能怪他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因為平常都是直接把人力銀行的履歷表列印出來，所以他預設會看到兩張Ａ４紙，結果葉書硯卻只給他一張小紙卡。
為了確認，他問：「那是什麼？」
葉書硯仍是一臉理所當然，「他的履歷表啊。」
葉書賢拿了那張紙，那是文具行或超商會賣的那種用紅線畫格子、上面只有姓名、年齡、學歷、通訊處等等幾項非常簡潔的履歷表，除了基本資料之外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是這種的？」他搖晃著那張紙問。
「因為……」葉書硯沒想過他會問這個問題，急忙想理由，「他、他家最近發生了一點問題，電腦壞了……」
葉書賢瞇起眼睛，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她，但也沒追問，反正人都來上班了，有問題直接問本人就好。
曾任職務那一格都是ＯＯ股長、ＸＸ小老師這些，從國小到高中的各種不值一提的職務密密麻麻寫滿了格子。
至少字很漂亮。葉書賢勉強在這張小紙上找一個優點。
「沒打工經驗？」他問。
「他家裡管得嚴，所以這是第一次打工。」葉書硯怕他因此反對，補充說：「哎呀，人都有第一次嘛！」
「可是我們公司小，大家都很忙，沒人有空慢慢帶他。」
「我！我可以啊！」
葉書賢抬頭看舉手的葉書硯，想不透她怎麼這次如此積極，不過給她一點事做也好。
「不要愈幫愈忙就好。」
「居然這麼不信任我……」葉書硯嘟起嘴唇，「至少你當兵的時候，我管理得還不錯啊。」
「都幾年前的事了。而且當時是因為有Alex在吧？」
葉書硯低頭掩面，「我就知道你比較愛Alex不愛我……」
雖然知道葉書硯只是假傷心，但這招總是對葉書賢有用。葉書賢給她一個擁抱，「好，我知道妳也很努力。」然後拍拍她的肩膀，又看一眼那張小履歷表，「我去找那個……楊凱鈞聊聊。」
葉書賢推開總經理室的門，就看到兩個業務大姊──王思珊和趙曉涵站在櫃台前。看到兩個年輕老闆走出來，王思珊像要分享什麼好事似地向葉書硯招手，「書硯！妳快來看，弟弟好可愛喔！」
坐在櫃台裡的楊凱鈞不知所措地縮成一團，臉頰通紅。
「什麼什麼？什麼事？」葉書硯很有興趣地走向他們。
「弟弟吃胡蘿蔔的樣子好可愛！」趙曉涵也說：「再吃一次！」
楊凱鈞遲疑地慢慢拿起一根切成長條的胡蘿蔔放入口中，胡蘿蔔條沒有停滯地一路消失在他的嘴裡，等到一整條都咬成一段段後，才開始咀嚼滿嘴的胡蘿蔔。
「有沒有很可愛？好像倉鼠喔！」王思珊笑說。
哪有那麼大隻的倉鼠。葉書賢想到先前看到楊凱鈞的身高，在心裡吐槽，不過他也才知道原來剛才的喀啦喀啦聲是楊凱鈞吃胡蘿蔔條的聲音。
葉書硯也很驚奇，「真的好可愛喔！不過，凱鈞，你的早餐就是胡蘿蔔嗎？」
怎麼可能，又不是兔子。
葉書賢才剛這麼想，楊凱鈞就老實點頭，像是解釋般地說：「我媽說胡蘿蔔很營養。」
「這不是營養不營養的問題，一個男孩子，早餐只吃胡蘿蔔不夠啦！」葉書硯說：「而且胡蘿蔔要配油吃才比較好吧？」
「對啊對啊，至少沾個沙拉醬。」王思珊接著說：「胡蘿蔔素才比較好吸收。」
楊凱鈞囁嚅道：「……我媽說，沙拉醬不健康。」
「不一定要加那種沙拉醬，淋個橄欖油啦，還是什麼油醋醬啦，也都很好。」
「男孩子還是要吃點肉啦，你看你這麼瘦。我們家工讀生是要扛布的喔！」
「可是我爸說吃肉不健康又不環保……」
葉書賢總覺得這些對話含有某種令人焦躁的成份。他看楊凱鈞好像也難以招架這幾個女人，於是說：「好了，人家第一天上班，妳們這樣會嚇到他。」
將近上班時間，正職員工裡最年輕的會計林晏希和生管林筱婷剛好先後走進來。林晏希看全公司的人都擠在門口，好奇地問：「怎麼了？幹嘛擠在這裡？我進不去了。」
葉書賢正要說沒事，葉書硯搶先說：「我們在說凱鈞像小倉鼠。」
「喔。」
林晏希簡短的回應加上一臉「所以呢？」的表情，適時澆熄其他人的興致。
林筱婷從她們後面擠進辦公室，把包包放進抽屜底層，揶揄說：「妳們不要看到小鮮肉就一副饑渴的樣子，這讓副總情何以堪。」
「不好意思，我不鮮了。」葉書賢用不感興趣的冷淡語氣說。
「哪會，我們副總永遠是全公司最帥的！」葉書硯巴結完之後看了錶，「啊，九點了，大家上班囉！」
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楊凱鈞這才鬆一口氣，又喀啦喀啦地吃著剩下的胡蘿蔔條。
葉書賢看一眼鼓著雙頰默默咀嚼的新人，也不禁同意他真的很像一隻倉鼠，只是大了點。
「那個……凱鈞，」葉書賢的食指輕敲櫃台，指向茶水間旁邊的門，「九點半到會議室。」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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