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３　不讓楊琮文為難，放棄這個戀情
 
　　楊智晟低下頭親了一下楊琮文的嘴唇，「文……哥，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
　　楊琮文為難地閉上眼睛，「不要這樣，智晟……」
　　看楊琮文這個樣子，楊智晟心中一陣酸楚，眼淚冷不防流出來，「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行……？因為我是弟弟？姪子就可以嗎？」
　　臉上被水滴到的感覺和楊智晟哽咽的音調，讓楊琮文張開眼睛看他。楊琮文內心也很難受，他也很愛楊智晟，非常愛，但那一定只是像對待弟弟一樣的疼愛。
　　楊智晟整個人趴在楊琮文身上哭，抽抽噎噎地說不出話。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兄弟就不能相愛；他心中一瞬間怨恨起蘇正剛，一定是蘇正剛佔去了那原本應該屬於他的位置。可是他又無法真正恨蘇正剛，因為蘇正剛是個那麼好的人，如果他不是那麼愛楊琮文，說不定他也會喜歡上蘇正剛。
　　兩個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了，那自己是否該祝福他們才對呢……
　　雖然不甘心，但楊智晟心底深處認為應該這麼做才對。這樣才是成熟的大人。他不想再被當成小孩子了，楊琮文不肯愛他的原因之一，一定也是因為只把他當成一個要照顧的孩子。
　　他也很想像個成熟的大人，和楊琮文以對等的立場相愛……想到這裡，楊智晟的悲傷又一發不可收拾。年齡的差距註定他是永遠的弟弟。
　　躺在床上的楊琮文抱住楊智晟，除了輕撫楊智晟的背之外，他不知道他還可以做什麼。看到楊智晟這麼傷心，楊琮文也覺得自己的心被撕裂了。他真的捨不得看楊智晟如此難過，幾乎要衝動地當場改口答應和楊智晟交往。
　　『為什麼我不行……』
　　楊智晟的困惑與哭泣盤踞在他的頭腦中，久久不能揮去。
　　第二天早上，楊智晟一如往常地起床。他雖然今天上晚班，早上仍會和大家一起吃早餐，然後送其他四人一一出門。
　　蘇媽媽先注意到他有些腫又佈滿血絲的眼睛，關心地問：「智晟？你怎麼了？」
　　她這麼一問，心直口快的蘇爸爸也皺眉問：「眼睛好紅。你哭了嗎？」
　　楊智晟靦腆地笑了二聲，「昨晚和文文哥聊到初戀……」
　　「哎，初戀註定會失敗啦。」蘇爸爸拿起老婆剛買回來的燒餅油條，「那種東西是以後用來回味的。不用太在意。」
　　「啊？你還在回味初戀嗎？」蘇媽媽的語氣變得有點尖。
　　「呃，不是，是回憶，回憶啦。」蘇爸爸趕緊改口，然後咬一口燒餅油條。
　　「死老猴，我就知道你還會想那個女人……」蘇媽媽用力打一下蘇爸爸的頭，不像是在開玩笑。
　　「哪……哪有那回事！她的身材都是妳三倍寬了，誰會想啊……噢！」
　　蘇媽媽又打了他一下，「你明明就很注意她！還知道她身材是我三倍寬！」
　　「啊就那個臉書有照片啊！不是……我是透過黃尹傑的臉書看到的啦！妳亂吃什麼醋啦！神經！」
　　楊智晟連忙把話題拉回來，「是啊，再多過幾年，我應該就能像伯父一樣，用輕鬆的態度面對了吧。」
　　「年輕人哪，不要回頭看。」蘇爸爸也趁機轉移話題，「天涯何處無芳草？你看我後來就娶到蘇媽媽這麼棒的女人。」
　　蘇媽媽一下子臉紅，害臊地生氣說：「少耍嘴皮子了！」
　　楊智晟笑了笑，朝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楊琮文瞄一眼。楊琮文像是沒聽到他們對話似地，只顧著吃袋子裡的燒餅油條。
　　蘇正剛這時也一邊搔著頭髮一邊走出來，還打一個大哈欠，「幹嘛一大早吵吵鬧鬧的……」
　　蘇爸爸搶先在蘇媽媽開口發牢騷之前說：「在說智晟的初戀啦。」
　　「初戀啊？真懷念啊。」蘇正剛拉開椅子坐下，抬頭想了一想，「我的初戀好像是……國中吧？」
　　「啊？不是五年級那個女生嗎？」蘇爸爸問。
　　「我又不喜歡女生……」
　　「是喔？」蘇爸爸有點驚訝，然後像自言自語似地說：「虧我還打電話跟她推銷你的優點……」
　　「什麼！」蘇正剛還沒醒的幾分睡意被父親這句話全趕跑了，「你可不可以別老是幹這種事……唉唷！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姊每次交男友都那麼神秘兮兮的了！」
　　蘇爸爸又皺眉，「我這不是幫到你了嗎？」
　　「弄不好就是幫倒忙………」蘇正剛噘嘴嘀咕。當事人就坐在他旁邊，頭低到不能再低，他也不好繼續說下去，於是也用燒餅油條塞滿自己的嘴巴。
　　原來如此，連蘇爸爸都插手幫忙了嗎？楊智晟用燒餅油條的紙袋遮掩無法再強顏歡笑的表情。他和楊琮文的戀情沒有人會支持。還沒開始就註定得失敗。是個悲慘到不能再悲慘的初戀。
　　楊智晟還是勉強打起精神，面帶微笑送他們出門，又收拾的餐桌，才又回到床上，把臉埋在枕頭裡大哭。
　　他覺得心好痛好痛。可是他仍然想繼續待在楊琮文身邊，他實在太愛楊琮文，只希望能再像以前一樣，用姪子的身份和他打鬧、擁抱。
　　楊琮文坐在蘇正剛的機車後座，抱著蘇正剛的腰，心情異常沉重。
　　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好擔心楊智晟會因為太傷心而離開他，自己生活。他不希望楊智晟離開，除了因為楊智晟年紀還小，又人生地不熟之外，也因為他愛楊智晟。只不過，楊琮文現在不知道該怎麼定義那個「愛」了。
　　自己真的只有把楊智晟當弟弟嗎？
　　楊琮文自己都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一直都愛楊智晟，很愛很愛，可是他無法細分那份愛的種類；或許該說，他不想細分。
　　萬一歸納之後發現那不是親情，該怎麼辦？
　　『叔姪就可以嗎？』
　　如果「哥哥」沒有出意外，如果那個秘密一直是秘密，那他是不是就會接受楊智晟的愛？
　　那乾脆就當做那個秘密從來都沒有揭穿──
　　楊琮文稍微抱緊懷裡的人。等紅燈的蘇正剛摸一下他的手背，轉頭問：「怎麼了？會冷嗎？早上開始變涼了，明天穿件薄外套好了？」
　　楊琮文搖頭，手仍抱緊蘇正剛。他也很喜歡蘇正剛，他不想傷蘇正剛的心。
　　愛，真的好難。
　　楊琮文悄悄嘆氣。
 

　　那天之後，楊智晟的舉止恢復以往，彷彿那天的告白和掙扎從未發生過。
　　但是，不知道是否楊琮文想太多，他覺得楊智晟好像變得很黏蘇正剛，甚至不上早班的日子，楊智晟中午還會去找他們吃飯──或是說，找蘇正剛吃飯，楊琮文只是順便。
　　不過至少楊智晟又變得開朗，而且心思不在楊琮文身上，也讓楊琮文鬆一口氣。或許楊智晟只是需要一個人來轉移注意力吧，楊琮文這麼想。
　　過了幾個月，一天晚上，楊琮文在洗澡，蘇正剛在房間上網，房門傳來敲門聲。「門沒鎖。」他沒有回頭地說。
　　楊智晟打開門，進去之後又順手關上。蘇正剛瞄了門口一眼，看是楊智晟，問道：「有事嗎？阿晟。」
　　楊智晟坐在蘇正剛後面的床邊，他的沉默讓蘇正剛的視線離開電腦螢幕，轉過來面對他，「怎麼了？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楊智晟縮起肩膀笑一下，臉上帶有些許十七歲少年的羞赧，他的五官和楊琮文很像，蘇正剛每次都有種像是看到小時候的楊琮文的錯覺。
　　「阿湯哥，你覺得我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楊智晟抿嘴笑一會兒，像是在想該怎麼說下去，「我啊……我喜歡上一個年紀比我大的人。你覺得，我有機會嗎？」
　　「年紀比你大喔？」蘇正剛認真地揣測，「多大？二十？二十五？不過每個人喜好不一樣，有人喜歡成熟穩重的，也有人喜歡幼稚一點……我說不準。」
　　「那你呢？你喜歡什麼類型？」
　　「啊？我？」
　　蘇正剛還在努力思索楊琮文到底算什麼類型的時候，楊智晟又問：「我如果喜歡你，我有機會嗎？」
　　蘇正剛的腦子還在想楊琮文，楊智晟這句話讓他一下子轉不回來，「什麼？」
　　楊智晟站起來，雙手按住蘇正剛坐的電腦椅扶手，彎下腰，「我喜歡你，阿湯哥。」然後吻了蘇正剛。
　　就在那稚氣的舌頭想突破嘴唇的防線時，蘇正剛連忙把椅子往後移，雖然只退了幾公分就撞上後面的桌子，但也足夠讓他離開楊智晟。
　　「你……你在說什麼？阿晟……」
　　「我知道……你和文文哥在交往。」楊智晟的臉上仍然掛著笑容，「可是我也喜歡你啊。」
　　「冷靜下來，阿晟。」
　　「不行嗎？」楊智晟有點彆扭地噘起嘴，「我不會要你和文文哥分手啊，這樣也不行嗎？」
　　「不行、不行，當然不行。」蘇正剛勉強露出苦笑，「這是劈腿啊，你要害我嗎？」
　　「那，文文哥答應就可以了嗎？」
　　「呃？」
　　楊智晟又親了蘇正剛的嘴唇一下，爽朗地笑道：「那我去問他！」
　　「不不不別去──」
　　楊智晟飛快地跑出去，蘇正剛話都還沒說完，房門就關上了。
　　搞、搞什麼啊這小鬼……
　　蘇正剛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該不該追去楊琮文的房間，可是那場面一定很尷尬。以楊琮文的個性，蘇正剛很怕楊琮文會成全楊智晟，自己退出；雖然因為相處久了，蘇正剛對楊智晟也有一點點喜歡，但他最愛的還是楊琮文啊。
　　而且說不定父母會認為他是個喜歡幼齒的爛人，把他趕出家門……不行不行，怎麼說都太糟糕了。
　　蘇正剛正要起來，但猶豫之後又坐回去。是否應該等那對叔姪做出結論再說？楊琮文說不定在這方面不會那麼放任楊智晟……蘇正剛心煩地抓亂自己的頭髮，對於到底要不要跑去隔壁房間猶豫不決。
　　楊智晟回到房間時，楊琮文剛洗完出來，拿起吹風機正要吹頭髮。
　　「哥！」知道彼此的關係之後，楊智晟就換了私下對楊琮文的稱呼。他笑嘻嘻地走過去，「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可以等我吹完頭髮嗎？」
　　「一下子就好。」
　　楊琮文放下吹風機，等楊智晟開口。
　　「哥，我可以明白你的心情了。我也喜歡上阿湯哥了。」楊智晟裝可愛似地歪著頭笑問：「我可以和他交往嗎？」
　　「啊？」楊琮文驚愕得說不出話。
　　楊智晟拉起他的手左搖右晃，撒嬌地說：「拜託嘛！」
　　楊琮文好久沒看到楊智晟撒嬌的可愛模樣，他怔怔地看著自己被拉著左右搖擺的手。
　　智晟的意思，是要我退出嗎──
　　「那……正剛……你告訴他了嗎？」
　　「我剛剛去問了啊，他說要問你。」
　　楊琮文猶豫了幾秒。只有短短幾秒，他就決定了。這樣說不定對楊智晟來說是好的。他退出沒關係，只要楊智晟和蘇正剛幸福就好了；儘管他的心一瞬間痛了起來，可是不要緊，只要那兩個他愛的人能開心就好。
　　楊琮文努力讓臉上浮現笑容，「嗯……好……好啊……我、我……」
　　楊琮文說到一半就停了，像是在做一件很累的活動似地微喘。因為他得花很大的力氣，才能讓自己不要難過到流淚。他深深吸二口氣，微笑說：「我等一下就去和他說分手。」
　　楊智晟張大眼睛，忙道：「沒有啊沒有啊，我沒有要你和他分手！」
　　「可是，你不是說……」
　　「我、我想愛你們兩個人啊！」楊智晟急著說：「你說……你不能愛我啊……我、我反正也喜歡阿湯哥……不行嗎？我們一起愛他，不行嗎？」
　　楊琮文覺得自己好像聽不懂楊智晟想表達的意思，他愣愣地看著楊智晟好一會兒，才說：「……正剛……答應了？」
　　「沒有……」楊智晟噘起嘴，含糊不清地嘀咕，「他說這是劈腿……所以我才來問你的嘛……」
　　楊智晟覺得這是個再好不過的點子了。他愛楊琮文，也喜歡蘇正剛，三個人一起交往的話，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反正他們都是男的，沒有結婚的問題，不需要受到一夫一妻的束縛。
　　「你怎麼會有這種……突發奇想……」
　　「我想和你們在一起嘛！」
　　「……沒有人趕你走啊？」
　　「可是我也想要有更親密的行為啊！」
　　「你還未成年──」
　　「明年我就十八了！」楊智晟抱住楊琮文，用力到楊琮文覺得胸口被擠壓得好痛，「拜託……我好愛你……也好愛阿湯哥……」楊智晟說著就哭了，「你們如果不答應……我也住不下去了……」
　　楊琮文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還是先答應好了，說不定楊智晟哪天自己覺得荒謬就會打消念頭，或是說不定哪天楊智晟會有其他心儀的人；而且楊智晟就要去報補習班重考高中，也必須先穩定他的心情。楊琮文只能先如此說服自己。
　　「好……那……」楊琮文拍著楊智晟的背，嘆氣說：「我去和正剛說說……」
　　楊琮文把楊智晟留在房間裡，無奈地去敲蘇正剛的房門，把自己和楊智晟的真實關係，和他先暫且答應楊智晟的想法說一遍。蘇正剛也同意先這樣敷衍楊智晟，楊智晟畢竟才十七歲，或許很快就會喜歡上別人，到時候這些煩惱就會變成笑話一場。
　　蘇正剛也和楊智晟說好，不可以在他父母面前對他做出太親密的舉動，否則被踢出家門的人肯定是他，而不會是他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