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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是發現什麼和跟蹤狂有關的事嗎?」張延昌關心地問。

  看來我不在的時候,組長把我遇到的狀況大致和他們說了。我道:「採指紋的時候發現信上有一個手掌印,要我注意不到一七○的男人。」

  「手掌印?」張延昌好像有點興趣。

  「據說是整個手掌,還有五根手指。」

  我試著隨意把左手放在桌上,因為放鬆的手指會彎曲,所以只有指腹和手掌底部接觸桌面。如果要按上整個手掌,想必是非常刻意。

  「完整的手掌印嗎?那應該是故意按的。」張延昌似乎和我想到一樣的事,「而且他知道妳會報警,因為報警才會發現那個掌印……感覺很挑釁喔,妳小心一點。」

  「而且他沒有案底,所以才那麼大膽留下整個掌印。」楊朝安也跟著推論。

  我們常在解剖之後和檢察官或刑警討論傷害形成的原因,所以推論犯罪是日常的一部分,但是主角是自己的時候我只能乾笑。

  「對了,那個變態打電話來的時候說什麼?」張延昌想起來。

  想到這個,我心裡又一陣惡寒,「他知道早上我請組長接我……也知道車站有命案,還問我為什麼沒有去,他在等我……」

  「誰在等妳?」正好走進來的林亦祥問。張延昌閒聊一般地對他說了原由。

  「難道那個遊民是他殺的?」林亦祥馬上想到這點。

  「我也是這樣猜的,可是員警認為只是巧合。」我攤開雙手嘆氣,「拍照也不犯法,沒法查。我只凹到巡邏車接送。」

  「巡邏車接送也好,免得組長被他以為是妳男朋友,變成目標。」張延昌半開玩笑道。

  「欸,那可是無妄之災!」對方可能是殺人犯,楊朝安一臉驚恐,「妳最近準時下班,早點回家比較安全!」

  但雖然六點一到就被催下班,該做的事卻一點也沒少,只是變成帶回家做而已,而且還得帶一堆資料回去。背著塞滿文件的鼓脹包包走在走廊上,我打手機給張欣瑜,和她約見面地點。

  搭計程車的路途中,我頻頻注意周遭的汽機車,就算大家都坐著看不出高矮,但說不定會發現想偷拍的人,然而不知該不該慶幸,一路上都沒發現可疑人物。

  我和張欣瑜約在鬧區的一家咖啡簡餐店,進門之後立刻看到向我招手的她。

  「你們都這麼早下班喔?」她問。

  「今天是特別狀況,而且工作還是得帶回家。」我無奈地拍一拍包包。

  「發生什麼事?」

  我把信和電話的事告訴她,她嚴肅地皺眉聽著,道:「那妳現在應該要回家才對,妳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精神緊繃了一天一夜,我想和妳開心地吃飯聊天放鬆一下。」我無力地斜拄著臉頰,「回家就是獨自面對空房子,可能還有騷擾信……實在不想那麼早回家。」

  「跟蹤狂真討厭。」她撇了撇嘴,問道:「報案了嗎?雖然好像也做不了什麼。」

  我點頭,「都沒實質上犯法,信的內容也不算恐嚇,車站的命案還無法證明和那個變態有關。」

  「車站的遊民,死亡時間大概是什麼時候?」她問。

  「推測是上午十點。」

  「幾點發現的?」

  「我不確定,好像是中午吧?」

  「我倒覺得車站的命案很可能是他幹的。」張欣瑜不太認同同仁的判斷,「他可能喜歡妳在現場的樣子,所以就自己製造一個命案現場,在那裡等著,還可以卡個好位子。」

  聽到她也同意我的猜測並沒讓我比較高興,因為表示對方不僅是個單純的跟蹤狂,還是殺人犯!

  「喜歡看我在現場……什麼怪興趣啊……」

  我撐住低下的額頭,覺得有點不太舒服。

  那個遊民是因為我而死的嗎?他還會再殺人,就為了看到我去現場嗎?

  張欣瑜握住我的手,「放心,至少王大哥答應用巡邏車接送妳,有警察在,對方應該不敢輕舉妄動。」她厭惡地搖頭,「男人喔,有時候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我考上刑警的時候,媒體就報導什麼本市的正妹刑警,害我們分局的臉書充滿了求愛的留言,『跟我交往吧』這種還算普通,還有什麼『已戀愛』、『快逮捕我吧』,我還真想逮捕他們!誰跟你戀愛啊神經病!」

  看她氣成那樣,我不禁笑起來,但稍微好一些的心情馬上又陰鬱下來,嘆了口氣。

  張欣瑜大概想轉換話題,道:「對了,關於那個簡尚曄檢察官,因為我和他不熟,所以昨天問了幾個同仁,他們說他好像有點仇女。」

  「醜女?他還會挑剔女性原告被告的長相喔?」我大為驚訝。

  「不是那個醜啦。」張欣瑜笑道:「是仇恨女性。難怪我覺得他對我很冷淡,愛理不理。」

  「那好像更糟糕,不就是說他會偏袒男性?」

  張欣瑜聳肩挑眉,露出「誰知道」的表情,然後靠近過來小聲道:「聽說是因為他女朋友跑了。他考檢察官的時候重考過一次,就是重考的時候被分手了。」

  「哇,女生好狠。考生很需要支持。」我有點同情簡檢察官,聽說司法官考試很難,不但出師不利,女友又在那時候跑了,真虧他考得上。

  等一下。

  在人生最艱困的時候,女友自顧自的分手……

  「妳在庭上看到什麼啊?」興味盎然的張欣瑜打斷我的思考。

  「有一隻手,連著前臂,在法庭上爬來爬去。」我動著右手的四根指頭模擬當時看到的樣子,「還爬到證人席的桌上,嚇我一大跳。」

  「所以那時候妳才沒注意聽檢座講話啊。」張欣瑜明白地點頭,「妳這兩天跟手還真有緣,有鬼魂手、分屍手,還有莫名其妙的手掌印。」

  這樣說來還真的是。「那隻手,最後爬到簡檢察官肩膀上,就掛著不走了。」我回想著道。

  「掛在他肩上?」張欣瑜難以置信地張大雙眼,「那手……跟他有關?」

  「可能。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我邊說邊看著自己用手指在桌上爬的右手,回想當時在具結文上簽名時看到的手,自言自語道:「是右手……」

  「右手怎麼了?」

  「那隻手,和橋下的手,都是右手。」我覺得好像捕捉到什麼,可是太虛無飄緲。

  「而且都連著前臂。難道……」張欣瑜張大嘴巴吸一口氣,但用比剛才更小的聲音道:「檢座和屍塊有關係?」

  我連忙搖頭,「我不知道。別亂講。」

  「因為女友分手,所以懷恨在心……」張欣瑜面色凝重。

  雖然我也不是沒想過那個可能,但是對象是檢察官耶。

  「可是,為什麼只有右手?」我歪頭想著,「而且那隻手也沒掐他,只是像一隻找到主人的小動物一樣掛著而已。」

  「好想知道那隻手還在不在他身上喔……」張欣瑜仍皺著眉心。

  「不然我找機會去地檢署好了,送報告之類的。」我也很想知道。

  「妳不是事情很多?還親自送報告,太奇怪了。」她笑道:「小心被誤認對他有意思喔。」

  「哪會啊,我都比他大那麼多歲了。」我苦笑,「而且我對檢察官才沒興趣。」

  說到檢察官就想到陳國政。聽說單身男檢的行情很好,但我實在對男人沒興趣,檢察官也不例外。

  平常工作忙,我們兩個吃飯速度都很快,不聊天的話不到十分鐘盤子就見底了,她提議載我回家,我本來想答應,想想還是婉拒了。她也是女生,萬一出事就糟了。

  「那我載妳到局裡,請人送妳回家。」

  雖然我覺得那樣做很厚臉皮,不過因為我想看一個東西,所以請她載我到分局。

  我想看看那張信,不知為何我有點在意上面的左手掌印。

  白紙已經裝進證物袋,隔著透明的袋子,紙上的指紋和掌印依然清晰可見。

  我用自己的手掌大略比一比,好像比我的還小了一些。

  「掌印怎麼了嗎?」張欣瑜問。

  「好像女人的掌印。指骨好細,如果是男人……有點太小了。」我思考著,問站在旁邊的李警員:「有量大小嗎?」他搖頭。

  我從塞得滿滿的包包裡好不容易翻出備而不用的捲尺,量了掌印的長度和寬度。

  這個大小……好像橋下那隻手。但是那隻手泡過一些水,腫得比較大一點,而且無法證實這隻左手的主人和那隻右手是不是同一人,只是一隻右手一隻左手剛好成對,大小也差不多,所以讓我覺得好像有關係。

  「跟蹤妳的是個女人?」張欣瑜很訝異。

  「不是,聽聲音是男人。」

  「說不定用變聲器?」

  「變聲器……」我沒想過這點,但是又不太對,「可是如果是女人,怎麼會在男廁殺人?」

  這個問題不了了之,最後結論還是要注意矮小的陌生男子。

  兩名正要巡邏的警員順便開車載我,我拜託他們等我上樓開燈之後再走。

  到了公寓門口,我下車看信箱,又有一封原子筆跡、沒寫寄信人的信,我本來想請車上的警員幫我拆,我實在不想碰這種噁心的信……可是想到他們還有事要忙,只好強作鎮定,向他們點頭致意之後走進公寓。

  我進屋子裡開了客廳燈,往下向巡邏車揮手,目送車子離去後,瞪著茶几上的信,深吸一口氣,才拆開它。

  裡面又是照片和一張白紙信。有五張照片拍的是昨天我去一個社區看燒炭自殺,有我從大樓出來騎車、和員警一起走進社區大門、還有最後離開時的照片,看來他真的很想拍我在現場的照片;還有三張是楊朝安的車停在公寓樓下,以及我和楊朝安進車子的照片。

  這些照片裡,其中三張有些不清楚,像是鏡頭有霧狀髒污,一張在右半邊,一張是左下角,一張是在中央有一片白霧。

  部分模糊的兩張看不出是被什麼遮到,但第三張照片中間的半透明白影……看起來有點像手掌。但也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因為剛剛才看過那個掌印。

  至於那張信……還是一樣令人作嘔。

  


  宜臻:

  對不起,我太笨了!我沒想到妳一個女生不方便進男廁,我下次不會再犯那種蠢錯誤了!

  原來早上的人是妳同事,是機車壞了嗎?我就想嘛,我這麼喜歡妳,妳怎麼可能還會有男朋友。

  我最喜歡妳了!我最喜歡聰明的女人,我好愛妳!

 

 

  我把信丟上茶几,抱頭縮在沙發上。

  那個遊民真的是他殺的,這下子警方總該認真看待了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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