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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偵訊室之前,克里斯稍微鬆開領帶喘口氣,他可不能用這麼狼狽的模樣進去。

透過門上的單面鏡小窗,看得到坐在桌後的黑髮青年臉上掛著一貫的微笑。

「他一直都是那樣的表情,笑得讓人有點毛。」在外頭輪值的警衛站在克里斯身後說道:「是不是腦筋有點問題?」

「嗯。可能。」

待在這裡還能如此神色自若、一副無所謂的笑臉,如果不是腦筋有問題的白痴,就是胸有成竹無所畏懼的罪犯。

克里斯推門進去,黑髮青年一看到他就笑道:「你來啦!」

笑開了的眼神,不像城府很深的樣子,難怪警衛懷疑他是腦筋有問題,而不認為他是老謀深算的罪犯。可是克里斯不敢輕忽,他一本正經地坐下,注視那張笑臉。

看了一會兒,克里斯還是對這張臉沒有印象。時間不多,他得快點問話。

「你是怎麼去那間房子的?」

黑髮青年照例搖頭,「不記得。我只記得醒來之後看到你們兩個在吵架啊,這不是說過好幾遍了?」

克里斯當然知道,可是他得釐清這個重要的問題,這個人如果不是自行前往、不是搭艾倫的車,就一定是搭他的車,這樣事情就更麻煩了。累積的疲勞消磨他的耐心,口氣也煩躁起來,「別騙我!你到底還記得什麼!」

「真的不記得嘛。」黑髮青年的表情有些無辜,「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耶,如果能像你一樣知道自己的名字,我可能就會想起什麼……你不也是知道自己的名字之後才好像慢慢恢復記憶的嗎?」

誰叫你們這些人都不帶證件在身上!克里斯心煩地瞪他,繼續自顧自的問道:「你們對屍體做了什麼?」

「做什麼?」黑髮青年不理解地歪頭看他。

「屍體腐爛得很快,還引來一堆蒼蠅。」

黑髮青年銬著手銬的左手抵著下巴,目光定在桌上,狀似思索。

「腐爛……蒼蠅……惡魔……」他好像想通了什麼,恍然大悟地挑起眉毛,「原來如此。」

「什麼原來如此?」克里斯依然瞪著他。

「你知道屍體為什麼會腐爛嗎?」黑髮青年笑問。

「廢話少說,有屁快放!」克里斯不滿他賣關子。

「是細菌啊。細菌會讓人生病……還有蒼蠅。」黑髮青年像引導小孩玩猜謎遊戲一般,「再加上強大的惡魔,這些你沒連想到什麼嗎?」

「什麼東西?」

「貝耳則步(註:Beelzebub,也譯為「別西卜」)啊,是會讓人生病的大惡魔喔!」黑髮青年公布謎底,有些得意地笑著,「過去很多大流行的疫病都是牠的傑作呢!」

青年的笑容忽地消了,他又用拳頭抵著嘴巴,陷入深思。

克里斯訝異地看著這個謎樣的黑髮青年。聽起來這個人說的還挺有道理,而且他好像知道很多這方面的事。

克里斯開始不安。

克里斯雖然加入超自然科學調查組,可是他除了天生看得見之外,對這方面的知識非常貧乏,所以才會常往藍斯那裡跑。他開始懷疑自己說不定真的認識這個青年,或許還會請教案情上的疑問……

「不要再扯貝耳則步了!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焦慮的克里斯用力一拍桌子,嚇一跳的黑髮青年縮起肩膀,張大眼睛看他。

「我在幫你耶。那個人說不定是貝耳則步殺的啊。」黑髮青年無辜地囁嚅道。

「貝耳則步是你們叫來的,所以是你們殺的!」克里斯怒目瞪他。

青年好像現在才想到這一點,又恍然大悟似地眨眨眼,歪頭思考著,「原來你是這樣想的啊?不過,我的想法是……

他低吟一會兒,笑道:「他會不會是自己策畫的呢?也就是拿自己當祭品,自殺囉!」

克里斯一怔,「誰……誰會這麼做?而且要自殺,自己去就好了啊,帶你們幹嘛?」

「跟那個金髮的,說不定是……為了……車?可能那個人沒車吧?」黑髮青年難得苦笑,「你為什麼一直把我分到他們那一邊去?我不見得是跟他們一起的啊。你能證明嗎?我是不記得啦。」

這樣說好像也有道理……克里斯想到這裡驚覺不妙,他的思緒被牽著走了,這可能是對方要擾亂他的說詞,他不能輕易上鉤!

克里斯的內心現在確實混亂了。他只能一語不發地和黑髮青年大眼瞪小眼,直到耗盡所剩不多的提訊時間。

 

 

 

Beelzebub,意為「蒼蠅王」,是引起疾病的惡魔,非常強大,惡魔學裡描述為地獄的最高統帥,亦有鬼王之稱。

經過黑髮青年「指點」,克里斯回辦公室找了神怪傳說的參考資料,大約知道貝耳則步是什麼樣的惡魔。這些搜集來的資料都不是第一手,因此只用做參考,讓調查員心裡有個底,和現實未必符合,不能盡信。

不過至少知道那是個十分厲害的惡魔。黑髮青年也說過,過去歷史上發生過的大規模流行疫病,都是牠的傑作。

羅德的屍體腐爛神速,又引來大批蒼蠅,可以依此判斷貝耳則步確實出現,並拿走供奉給牠的祭品,可能還吃掉了那裡的鬼魂。

所以,接下來,牠就會實現祭獻者的目的--讓某個疾病爆發流行,奪走難以計數的生命。

在第一線接觸過貝耳則步的自己,會不會已經染病了?

克里斯仔細感覺自己的呼吸和身體各處,很正常,沒有不舒服的感覺,除了頭有點暈、眼睛痠澀之外。那應該是因為低血糖加上睡眠不足吧?

克里斯雙手捂臉,長嘆一口氣。如果真的是大惡魔,就不是他能處理的範圍了,得向巴頓報告才行。

不過,前提是--那傢伙說的是真的。

克里斯對那個黑髮青年依然一無所知。今晚有兩個同事回辦公室,他拿黑髮青年的檔案照片給他們看,他們都說沒見過。

可是這樣問也不太準,同事應該也不知道他會去向藍斯討教。

想到藍斯,克里斯發了一條訊息詢問藍斯現在有沒有空。如果他真的私下交了一個軍師,那他就會減少去找藍斯的次數。

藍斯幾分鐘後回應了,克里斯於是接著問他想問的問題。

『我最近去你那裡的頻率,和以前比起來如何?』

『你前陣子很少來,因為很忙吧?畢竟是你第一次獨挑大樑的案子。』藍斯回。

克里斯盯著那句話。

很少去找藍斯……是因為忙?還是因為……

一隻手搭上克里斯的肩頭,嚇得他差點叫出來,他猛然抬頭,下巴蓄著一小撮鬍子的貝尼托對他微笑。

「怎麼了?這麼凝重的表情。」貝尼托問:「遇到問題了嗎?」

克里斯過去一年跟過三個前輩實習,貝尼托是帶他最久的。克里斯把目光轉回鍵盤上,支支吾吾地否認:「…………

「別客氣啊,我一直覺得你好像很怕麻煩別人。」貝尼托把克里斯後面座位的椅子拉過來坐,「聽說你那個腦萎縮的案子變成命案了?很棘手吧?」

「的確是。」克里斯苦笑。

他簡單扼要地把事情說一遍,貝尼托邊聽邊點頭,最後稱許般地笑道:「不錯,你會推測出可能是貝耳則步。」

克里斯沒說那是黑髮青年的推測,整件事由羅德自己策劃的想法也含糊帶過。在明確查出黑髮青年的身份之前,克里斯不想和他扯上關係。

「不過,如果他們真的是想召喚貝耳則步,不覺得有點太草率了嗎?」貝尼托點開地下室地板上的紅色圖陣照片,和一張放置在現場的新油漆罐與水性簽字筆,「要血祭的惡魔,用這種東西就能叫出來嗎?若我是貝耳則步,應該會很不爽吧?你們以為老子是誰啊!而且,油漆刷上有艾倫的指紋,還有他踩到油漆的鞋印,這樣羅德死了,艾倫理所當然會被懷疑是兇手。」

如此一來,大費周章擦掉前座指紋就沒意義了。

「我想還有另一個可能,就是羅德本來是要殺了艾倫,擦掉指紋是要假裝成從頭到尾都只有艾倫一個人。」貝尼托摸著下巴的鬍子,「但是不知道什麼緣故……

最後死的人變成羅德。

「可是羅德額頭上有記號的傷痕……」克里斯提醒他。

貝尼托點頭,「這點還要再想想。兩種推測都還有些疑點。」

「如果能查出艾倫和羅德之前討論的內容,說不定會有所突破。」

「那,另外一個失憶的人呢?他那裡有查出什麼嗎?」貝尼托問。

「呃……」克里斯遲疑一下,搖頭,「連他怎麼過去的,都還不知道。」

「若不談證據,他實在最可疑呢。」貝尼托若有所思。

「怎麼說?」

「不可能沒有任何關於他的痕跡,如果完全沒有,就一定是被刻意消除。可能是他迷昏你們,趁機出去抹消他出現過的證據,例如擦掉車上的指紋、消去腳印……

克里斯把現場報告拿給貝尼托,上面有鑑識小組拍的地面照片,「那片樹林很陰暗潮濕,土也是濕軟的,好像很難弄掉腳印。」

茂密的樹林遮擋陽光,過於陰暗的地面只有零星的雜草叢,地表的土雖不像雨後的土地一樣濕軟得容易留下鞋印,但也看得到蠻清晰的足跡;腳印旁邊的土地很平整,不像人為整理過。

「這樣啊……」這照片也讓貝尼托的推理碰上瓶頸。他捻著短鬍子,認真的表情讓克里斯擔心鬍子會被他拔掉。

貝尼托笑了笑,「總不可能是用飛的吧?如果不是搭那輛車,也肯定是用其他方法。」

「嗯……

克里斯內心緊張起來。貝尼托要懷疑到他身上了嗎?

「有找到他的交通工具嗎?」

克里斯從桌上的文件翻出提姆幫他接收的傳真,目光快速掃過,「沒有,Y鎮警方沒有發現非當地的交通工具。」

這麼一來,剩下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克里斯的車了。

克里斯相信貝尼托也想到這一點,只是不想說破,因為黑髮青年依然是嫌犯之一,如果是克里斯載他過去,就得連帶懷疑克里斯了。

貝尼托沉思一會兒,望向克里斯,「你對那個人沒有印象嗎?」

這個問句明顯懷疑克里斯與黑髮青年有關係。克里斯鎮定地搖頭回答:「我……不記得。」

「只剩不到二十四小時了,得快點調查關於他的線索。」貝尼托無奈地抓抓頭髮,「沒有記憶真麻煩啊。」

「抱歉,都是我的疏忽。」克里斯的表情很沮喪。

「不是你的問題,沒人知道會發展成這樣。」貝尼托豪爽地拍他的肩膀笑道:「還是先回去睡一覺吧!這件案子的後續,我看就交給我好了,我手上的案子只剩一些書面工作。」

如果調查員和嫌犯有關係,為了避免私情影響,應該要主動迴避。可是克里斯不想把案子交出去,如果交出去,好像間接承認自己和嫌犯有關;但若堅持不交出去也很可疑,好像打算包庇那個人。

「好吧。」克里斯勉強擠出一個笑臉。

 

 

被懷疑的感覺真不好。

克里斯趴在宿舍的床上,雖然身體、眼睛和精神都很疲倦,卻沒有睡意。

他把自己的手機和電腦裡的對話、簡訊和通信記錄全查了一遍,連有聊天系統的網站也看了,都沒有出現陌生的名字。他沒有寫日記的習慣,調查報告裡也不會寫出他詢問過誰的意見,就算他真的問過黑髮青年也無從得知。

他無法證明自己認識黑髮青年,換句話說,也無法證明他不認識。

若能查出黑髮青年的交通方式就好了,再不然就是證明他不是讓羅德致命的主謀,這樣就算克里斯釐不清和他之間的關係也無妨。

克里斯覺得腦袋打結了,再想下去只會愈想愈糊塗。他關了燈躺上床,自然而然定在天花板上的視線中,隱約浮現黑髮青年的容貌,和那無憂無慮的天真笑臉。

黑髮青年看上去像二十出頭,就算什麼事都想不起來還是一派樂天,看起來不像壞人,不過當然壞人也不會寫在臉上。

不管明天晚上能否確切洗清黑髮青年的嫌疑,克里斯打算發尋人啟事給全國警局,並幫他申請機構安置,畢竟黑髮青年無業沒錢又無依無靠,政府應該伸出援手。

這樣一來,克里斯也能掌握他的行蹤。一舉兩得。

這個主意讓克里斯稍微安心一些,放鬆心情之後總算逐漸睡著了。

 

 

克里斯睡沒幾個小時就醒了,總覺得在案子交給貝尼托之前,他得做些什麼才行,可是一大清早也不知該去哪裡,店都還沒開,就算要調查艾倫的油漆來源也太早,只能用辦公室的電腦,先申請發佈尋人啟事和機構安置。

申請協尋沒問題,但申請機構安置的排隊人數讓克里斯懷疑那個數字是不是多打了兩位數。申請說明寫著,最近幾年因為金融危機與房價爆漲問題,申請機構安置的人數過多,會以有老人小孩的家庭為優先;不符優先資格者,可改為申請生活費補助。

黑髮青年單身,可能二十歲左右,健康良好,以這種條件,應該是排不上。克里斯又煩惱了。要是無法安置那小子,以後想找人就是大海撈針了。

如果能在今晚之前確認他到底有沒有罪就好了。

克里斯想把和藍斯與貝尼托談過的內容寫下來,看有沒有那裡遺漏了什麼。

他寫了一些,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嗨,克里斯,好早。」

克里斯訝異地抬頭,看到穿藍灰色襯衫的藍斯站在門口。

「你最早來耶,該不會昨晚直接睡在這裡吧?」藍斯走過去,把一個紙杯放在他桌上,塑膠蓋的縫隙飄出咖啡香。

「沒有,只是有點睡不著。」

克里斯轉身從掛在椅背上的外套拿出皮夾,藍斯伸手制止,「不用給我,我請你。」

「這怎麼行。」

「一杯咖啡而已。」藍斯拉了一張空椅子坐下,「當做慰勞你吧,你最近好像很累。」

「是很煩。」克里斯自嘲地笑了笑,「我大概不適合當調查員吧。」

「沒這回事。」藍斯拍拍他的肩膀鼓勵他,「沒有人一開始就上手,做久了就會抓到訣竅了。」

克里斯淺啜一口咖啡,藍斯稍微看一眼他桌上寫的筆記,問道:「這是你現在的問題嗎?是那個地下室的屍體?還是新的?」

「地下室的那個。」

「這麼傷腦筋啊?有我能幫忙的地方嗎?」

克里斯遲疑之後問道:「藍斯,你說我前陣子很少去找你?」

「對,就是你在查腦萎縮的案子時候的事。」藍斯笑道:「那陣子我好無聊。」

「我查那件案子的時候,都沒有去找過你嗎?」克里斯在「都沒有」三個字上加強語氣。

「你說文件資料很充足,很快就能解決。」

克里斯隱隱記得應該是這樣,他想盡量不要打擾藍斯,畢竟藍斯是法醫,沒有義務幫他。

還是說,是因為他交了另外的「朋友」,能夠協助他?

克里斯看了牆上的鐘,還不到上班時間,他心想又給藍斯添麻煩了,藍斯這麼早來,應該也是有事要忙吧?

「謝謝你,藍斯,你去忙吧,我自己來就好。」

「你最近怎麼這麼見外?」藍斯故意皺眉。

「你的事情也很多,要是擔誤了可不好。」

「放心,還沒多到不能關心朋友。」藍斯指了桌上的記事本,「介意讓我看嗎?」

「是沒關係……」克里斯把記事本推向藍斯。

藍斯拿起小記事本,仔細閱讀上面稍嫌潦草的字跡。這是克里斯第一份任務,他想盡己所能提供協助,因為他實在不忍心看克里斯那麼憂愁憔悴。

 

一、兇手是艾倫:

擦掉指紋的目的,是為了不讓人知道他載過羅德和黑髮。劃掉月曆上的Y鎮名字、刪除所有通訊記錄,也是相同理由。

是怎麼把符號烙上羅德的頭?既然羅德都要當祭品了,他自己的額頭上為什麼要畫祭品的符號?

艾倫的記憶和智商都退化,還把圖陣踩出好幾個腳印,能做出這樣的計劃嗎?

二、兇手是羅德(自殺):

擦掉指紋的目的,是為了不讓人知道他有去。為何?為了不拖累艾倫?

艾倫會回收用具,油漆腳印是意外。

艾倫負責車子,黑髮在現場的功用是?司機嗎?

三、兇手是羅德(殺艾倫):

事前要艾倫刪掉所有相關的通訊記錄,擦掉指紋也是為了掩飾自己也在車上,避免產生嫌疑。

現場讓艾倫佈置,就算有艾倫的指紋鞋印也無妨。

讓艾倫當祭品,所以畫上祭品符號。

但最後死的卻是他自己?烙印是誰幹的?

為何找黑髮過去?多一個證人多一份風險,黑髮有必須出現在現場的原因嗎?

四、兇手是黑髮(艾倫幫兇):

要艾倫和羅德刪除所有記錄,讓艾倫藉故擦掉指紋,佈置一切。

在自己和艾倫頭上畫符號,騙羅德也畫,但其實是某種腐蝕性溶劑之類。

不過現場與附近都沒有發現類似的物品。

到達現場的方式不明。

 

「謎樣的爆破性死法大概就是貝耳則步的傑作了吧?」克里斯說。

藍斯點頭同意。如果死者不是貝耳則步殺的,那種詭異的死法就是解不開的謎了,就算在羅德體內安裝爆裂物,也不可能只有身體前面炸開,那根本不是現實中模擬得出來的死法。

「這樣看下來,羅德自殺的假設裡疑點最少。」藍斯思考著。

「只是要如何證明羅德是自殺?」

克里斯看著電腦螢幕上的現場地板照片。地板上的噴射狀血跡在拍照當時已經變色,不過油漆畫的圖形還是保持鮮紅色。

這種東西真的能召喚惡魔嗎?

『若我是貝耳則步,應該會很不爽吧?你們以為老子是誰啊!』

回想貝尼托說話時刻意橫眉豎眼的表情,克里斯輕笑幾下。

藍斯看他露出笑容,也看了螢幕上的照片,看不出笑點在哪裡,「有什麼好笑的地方嗎?」

「不是啦,是昨天貝尼托說的。」

克里斯複述貝尼托的話,藍斯也笑了,「貝耳則步的確是該不爽。召喚陣亂畫,祭品也不是女人,簡直沒把牠放在眼裡。牠可是數一數二的大惡魔。」他說著說著又想到一個假設,「該不會牠太生氣,所以殺了主事者──也就是羅德?」

祭品應該是這個樣子!盛怒下的貝耳則步在羅德額頭烙上屬於自己的獻祭符號,奪走羅德的命……

會是這樣的嗎?

克里斯也跟著想像。但雖然感覺很合理,這卻比羅德自殺的假設更難証實,除非能找到貝耳則步本人來問話。

「這只有貝耳則步才知道了。」他為難地笑了笑。

「我只是不負責猜測,不要太放在心上。」

「不,你的意見向來很有幫助,實在很謝謝你。」

「別客氣,興趣而已。」藍斯微笑著,挑眉,「而且我喜歡看你開朗的樣子,能幫你解決麻煩是我的榮幸。」

「別這麼說。」克里斯又苦笑。

提姆推開辦公室的門,看到藍斯,有點驚訝地問:「唷,藍斯,有什麼事嗎?」

「來討論離奇死亡的屍體。」藍斯從容地笑道。

「我看你別幹法醫了,來我們這裡吧,很缺人。」提姆開玩笑地說。

「那可不行,法醫也是我的興趣。」藍斯伸出食指和中指指著自己的雙眼,「而且我只看得見屍體,看不見靈魂。」

克里斯知道藍斯的意思是指看不見超自然的事物,但他順著字面的意思打趣地道:「在你眼中,我們也是屍體嗎?」

「是啊,總有一天大家都會是屍體。」藍斯笑了幾聲,雙手插進口袋,「不打擾你們,我先走了。」

藍斯離開後,提姆整理傳真和資料,辦公室又安靜下來。

藍斯剛才的話聽起來好豁達。克里斯感慨地想著。藍斯也才三十多歲,好像就已經看破生死了,大概也是看多了死者的緣故吧。

他又反覆研究採證照片,原子筆的筆尖無意識地輕點筆記本。過了好一段時間,手機震動起來,看到是查德打來的,他一邊接聽,一邊拿起外套披上肩膀,快步跑出辦公室。

昨晚克里斯所說的網站有即時聊天與非即時的訊息功能,查德從中發現了蛛絲馬跡。

「他刪掉所有的記錄,不過網站會在雲端保存幾天,避免誤刪。」查德打開透過艾倫的帳號找出的對話存檔,「要印出來嗎?」

「好,麻煩你。」克里斯看著螢幕上的對話,問道:「艾蓮娜(Alana)?是他的ID嗎?」

「對,他都用艾蓮娜,大概和本名只差一個字母,很好記,又可以假裝女生。」查德哼笑一聲,「有些人就是這麼無聊,喜歡當網路人妖。」

克里斯拿起列印出來的紙,「艾蓮娜」和羅德的對話清楚印在上面。

艾倫看來並不認識羅德,對話之初,艾倫問羅德「你是誰」,羅德回「你不必知道」。

羅德發現可以召喚大惡魔的方法,以「等惡魔出現,我們就是祂的大祭司,所有人都要聽我們的」說服艾倫和他進行儀式。為了保守秘密,要艾倫刪掉所有記錄。

到了前一天晚上,羅德還不忘提醒艾倫把手機記錄也刪光。艾倫還問:「月曆上的也要嗎?」羅德看來很不耐煩地回:「當然!白癡!誰叫你寫下來!」

羅德似乎是想找個陌生女子當犧牲品,不巧找上艾倫這個網路人妖。

克里斯想起剛才藍斯的推論。召喚陣亂畫,祭品也不是女人,所以貝耳則步一怒之下殺了羅德。

「從網站的發文記錄來看,這個羅德是個惡魔崇拜的狂熱信徒,還有點白癡加白目,很愛筆戰又常被電,看起來很憤世嫉俗。」查德又印了一張資料,「他跳了兩個國外的IP,這是我最後查到的位置。」

查德拿起剛印出來的紙,指著上面一行地址,是位在東區北邊的B省某個小城市。

幸好還在東區範圍裡,若跨到其他區,又會多出許多程序上的麻煩。

「不能查到更詳細的地址嗎?」克里斯問。

「要是手機能用的話,就能查到地址。」

「手機完全不能修嗎?」

「對啊,不知道怎麼弄的,外觀看來沒事,內部的電路板和塑膠板卻融成一團,撬半天才打開,SIM卡也沒救了。」

「如果能有名字就好了。」克里斯看著列印的紙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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