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天,御堂在辦公室看著手上的照片。那是平山議員和另一家NL建設的老闆在平山家裡吃飯的照片。其中一張,NL的老闆拿出一個可疑的方形小包裹放在桌上。
連在自家的一舉一動都被拍得一清二楚,不愧是靠偷拍醜聞為生的專家。御堂一面為社會上有這種人存在感到不寒而慄,另一方面慶幸自己不是值得被偷拍的人物。
接下來……重點是這件事可以交給誰呢?現在還不是爆料給媒體的時機。
御堂思索一會兒,撥了田之倉的電話。
「誒,御堂,什麼事?」田之倉的語氣聽起來很匆忙,「我待會兒要出庭,有屁快放。」
「你今天晚上有空嗎?」
「晚上喔……七點好嗎?我晚一點還要回事務所弄文件。」
七點……正好是會客時間。御堂遲疑了一秒,回答:「好。老地方見。」
看到御堂的背影。
可是雙腳無法移動,喉嚨也叫不出聲音。
御堂……御堂……小心!
黑影從後面刺殺了御堂。眼睜睜看著御堂倒在地上,地面逐漸染紅。
誰……誰快來……救救他……!
佐伯被胸口與頭部的疼痛和冷汗驚醒。又做惡夢了……
自從那次御堂說出報復宣言之後,佐伯三不五時就會做御堂遇害的惡夢。儘管後來御堂對這件事絕口不提,可是佐伯知道御堂不是會放棄的人。佐伯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就怕御堂受到傷害;他自己受傷就算了,如果御堂出事,就算同歸於燼也不能放過對方。
佐伯看著天花板。病房裡沒有窗戶,他從來不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只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聽著儀器和氧氣送進喉嚨的聲音,等待御堂過來。
「佐伯先生,你醒啦?」護士走進來檢查呼吸器和點滴,然後準備為他頭上的傷口換藥。
「護士小姐……現在……幾點?」
「六點三十五分了喔。再過一會兒,御堂先生就會來了。」護士微笑著說。
這樣啊……御堂快來了。
佐伯安心地閉上眼睛。
可是御堂沒有來。
護士換完藥離開之後,沒有人再進來。
御堂一定是因為工作太忙了。佐伯對自己這麼說。
少了自己,工作量一定倍增。所以他太忙了,抽不出時間。
一定是的。
可是孤獨和不安仍然在心中擴大,佐伯的呼吸又變得急促。
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佐伯覺得自己像一隻被遺棄在紙箱裡的小狗,只能待在紙箱裡等待。等待那雙溫暖的手。
他等一下就會來了。御堂等一下就會來了。
佐伯緊緊閉上眼睛,彷彿催眠自己般地在心中說著。
似乎過了好久。佐伯聽到門推開的聲音。著急的皮鞋聲走過來。
「佐伯……」御堂的肩膀劇烈起伏,喘息說明他是跑過來的,「抱歉我來晚了。」他坐下來,握住佐伯的手,「等很久了嗎?」
佐伯稍微側頭看他,放心的那一瞬間,佐伯的視野突然變得模糊。
「你怎麼哭了?」御堂趕緊站起來,「傷口痛嗎?」
「沒有……沒事……剛剛……打哈欠……吧……」
都是你啊,御堂。你害我變得太脆弱了。
佐伯閉上眼睛,感受情人溫柔地為他拭去眼淚的手。
御堂難得在護理站看到主任醫生,問一下佐伯的狀況。醫生說佐伯的恢復狀況很不錯,過二天就可以轉普通病房。
御堂正要走去搭電梯,後面有人叫他:「嘿!御堂!」是四柳。
「嗨。」
「怎麼樣?最近一切都還好嗎?」
「嗯。」
「佐伯狀況不錯,開心一點嘛。」四柳拍拍御堂的肩膀,「改天再去喝一杯吧。」
「好。」御堂拍一下四柳的手臂,「你去忙吧,我也還有工作。」
御堂走到停車場,正要打開車門,旁邊有個陌生的聲音對他說:「御堂孝典先生?」
御堂抬頭看聲音的方向,對方背光,看不見長相。「你是……?」
御堂突然感覺到左胸和側腹部一陣劇痛,他摸了一下腹部,手掌上都是血。
御堂本能地想遠離男子,雙腳踉蹌後退,撞上後面的車子,腹痛迅速蔓延,雙腿無法支撐身軀,他靠著車體滑到地上。
「喂!你在做什麼!……御堂!?」
御堂倒地之前,覺得自己好像聽到四柳的聲音。
御堂靠著升起的病床床頭,半坐臥在病床上。四柳敲敲門走進來,「正副社長都住院,我看你們公司要倒了。」
當時護士在佐伯旁邊的小櫃子上發現御堂忘記帶走的手機,四柳想說御堂應該還沒走遠,追出去就看到一個陌生男子走近御堂,然後御堂倒下。「喂!你在做什麼!」四柳跑過去大叫:「……御堂!?」男子看到他跑過去,匆匆把不知什麼東西收進懷中,跨上不遠處的摩托車逃走了。
四柳把御堂放倒後發現他的西裝濕了一片,趕緊用手機叫急診室拿擔架過來。
「你命很大耶。雖然胃被打穿了。」
「嗯……」
因為就在醫院旁邊,雖然子彈貫穿胃部,不過手術後沒有大礙。四柳說他命大,是因為另一顆應該打中胸口的子彈,沒有射進體內。
御堂把玩著手上反射出金屬光澤的物體。那是一個美國軍用打火機,佐伯之前覺得很酷而買的。另一顆子彈打中了它,現在它的機身有一個很深的凹痕,看起來是不能用了。
佐伯住院後,御堂就把這個打火機放在西裝內側口袋,想佐伯的時候拿出來玩一玩。真是諷刺,自己那麼討厭佐伯抽煙,居然被打火機救了一命………御堂苦笑。
「要是沒有那個,你就完了。你怎麼會在身上帶打火機?佐伯的護身符?」
四柳才打趣地說完,馬上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嚷嚷著進來,「御堂先生!你還好嗎?」藤田擔心地提著一個紙袋跑進來,「聽說你突然急性盲腸炎昏倒了??」
盲腸………?御堂看了四柳一眼,四柳對他眨眨眼睛。
藤田把探病的禮物從紙袋裡拿出來,是一盒蘋果。御堂微微皺眉,「你覺得……誰會削給我吃?」
「呃……」好像現在才想到這個問題,藤田愣了一下,抓抓頭。
「算了。公司還好吧?」
「沒問題!御堂先生放心吧!」藤田拍胸脯說:「雖然或許沒有御堂先生和佐伯先生在的時候那麼棒,不過交給我們也是沒問題的!」
藤田說完,御堂向他伸出手,像是要向他要什麼東西。藤田呆了一下。
「筆電啊?沒有帶來?」
「啊……這個……我想說讓御堂先生好好休養一下……」
休養什麼啊,住院實在無聊死了。御堂有點不耐煩地嘆氣說:「下午幫我拿來。」
「是!」
藤田還要去找客戶開會,匆匆離開了。
「你這樣還想工作啊?」四柳敲了一下御堂的頭,「你至少給我躺個三天。」
「多久出院?」
「看你多爭氣。一個禮拜吧?」
「太久了。」御堂皺眉。有一半是因為腹部疼痛。「佐伯還好嗎?」
「轉到普通病房了。我也跟他說你急性盲腸炎,不然大概會很麻煩。」
「我想去看他。」御堂一想坐起來,腹部的傷口痛得讓他的動作停頓一下。
「不要這麼急好不好……你的傷口還不小耶。」四柳頭痛又無奈地按住額頭,「好好好,我叫護士推輪椅過來。」
四柳交代護士之後就走了。護士推著御堂到佐伯的病房之後,要御堂回去時按鈴,就先行離開。
佐伯躺在床上,看到護士推著御堂走進來,蒼白的臉上顯得更緊張。「你還好……嗎?」
「還好。」
「急性……盲腸炎……?」佐伯的表情和語氣透露出不相信。
「嗯……假的。被人開槍打了。」他從醫院睡衣的口袋拿出變形的打火機,「算是你救了我一命。」
「啊……變成這樣。」佐伯把打火機拿過去看,「不能用了……」
「你的肺都受傷了,我看你就戒煙吧。」
「也是。」佐伯笑了一下。「公司……不知道怎麼樣……?」
「怎麼?你怕它倒了?」御堂挑眉。
「不……了不起,重頭來過……」佐伯也握住御堂的手,「……有你在……我不怕……」
御堂的臉泛起些許紅暈,「你什麼時候變這麼肉麻?」
佐伯有點困難地笑了。為了不依賴呼吸器,他現在練習自主呼吸,偶爾會出現呼吸困難的情形。「你可別再……做危險的事……」
「那是我要說的話吧?」
「……彼此彼此……」
他們又聊了一下,雖然多半還是御堂在說話。最後御堂說:「你還是休息吧。我回去了。」御堂按著腹部勉強站起來,彎下腰,親了一下那好久沒碰的嘴唇,「我愛你,克哉。」
「……我也是……孝典……」
一個半月後──
有人按了門鈴,高宮飛也似地跑去開門,「來了~」
門一打開,站在外面的是繃著臉的御堂。
「你真的來了耶!我還以為你會臨陣脫逃。」高宮用手肘輕輕頂一下御堂的胸口。
「……反正不過就是腳底按摩和打掃房子。」
「還有女僕裝啊!」
「…………」
高宮雀躍地跑進客廳,等御堂也走進去之後,就把沙發上的一件紅色洋裝搭配白圍裙的女僕裝高高舉起。「你看你看你看!」
「……紅色的?」御堂的眉頭皺得更緊。
「我喜歡紅色的啊……啊,難道說,你喜歡粉紅色的嗎?」
「並沒有。」
「果然到處都找不到你能穿的尺寸,所以這是訂做的喔!」
「……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反正忘年會還可以帶去重覆利用嘛~」高宮笑嘻嘻地拿給御堂,「快點去換吧!」
「當你的下屬還真可憐。」
御堂嘆氣帶著女僕裝走進浴室的更衣間換穿,他走出來之後,覺得下面涼涼的很不習慣。「可以了吧?」他沒好氣地說。
「可以~當然可以!」坐在沙發上的高宮指著自己的腳,「接下來就麻煩你囉!」
御堂心中天人交戰了一番,才勉為其難地跪在高宮的腳前,先拿起高宮的右腳,「我為什麼覺得你從以前就很愛鬧我?」
「嗯……大概因為你看起來太嚴肅吧?唉呀好痛!」
「腳底按摩不都很痛?是男人就忍耐一下。」
「我覺得你好像挾怨報復耶………啊啊啊,好痛好痛啦!」
按完一隻腳,高宮整個快虛脫了。「我看你的身體真的很差。」御堂揶揄地說。
「你故意的吧……」高宮噘起嘴,「恩將仇報耶你……」
「好了,換另一隻腳。」
御堂正要把高宮的另一隻腳拉過來,門鈴就響了。御堂臉色一變,「誰!?你沒說會有人來!」
「我也沒說不會有人來啊~」高宮開心地起身要去開門,「反正不是四柳就是田之倉吧。沒什麼好害臊的啦!」
「你這傢伙……」御堂咬牙切齒。
四柳和田之倉一起走進來,四柳說:「我在下面碰到田之倉,所以就──」接著他看到眼前高大的紅衣女僕,差點笑出來。他忍住沒笑是因為御堂臉上彷彿寫著敢笑就殺了你。
「佐……佐伯有看過你這個樣子嗎?」四柳的聲音在發抖;忍笑忍到發抖。
「閉嘴。」
「女僕先生~可以麻煩你去拿紅酒出來嗎?」
「自己去。我只是來打掃的吧?」
「別這麼冷淡嘛~」
高宮要靠上去,被御堂一把推開,「噁心死了,走開。」
田之倉在一旁沉默著,就在御堂心想律師果然比較正經的時候,田之倉緩緩開口:「你不考慮穿個膝上襪嗎?你的腿那麼長……」
御堂收回剛才心裡的感慨。
高宮拍了一下手,「啊,對喔,下次可以試試看。」
「沒有下次了!」
御堂氣呼呼地先去打掃浴室。雖然高宮說最近沒有打掃,可是房子看起來也不會很髒,尤其是廚房幾乎沒有用過的跡象,只要稍微清理一下就好了。
御堂最後擦拭客廳的櫃子時,四柳問:「你們二個還好嗎?」
佐伯轉到普通病房之後,又住了二個星期就出院了。除了骨折還沒痊癒之外,只有臥床太久所以顯得虛弱而已。「我沒事。佐伯也還好,頭部沒有後遺症,呼吸偶爾有點喘。其他都沒事,還天天在家裡遙控員工。」御堂話題一轉,問田之倉:「你那裡怎麼樣了?」
御堂那天晚上找田之倉商量,田之倉覺得御堂自己冒然行動不太好,他告訴御堂他認識一個檢察官,好像暗中盯平山議員很久了,建議御堂可以把現有的證據交給檢察官,不要讓平山把矛頭指向御堂身上。「我前幾天遇到他的時候稍微問了一下,似乎最近就會採取動作。」
高宮把身體重心靠到沙發椅背上,翹起二郎腿說:「所以說,都是多虧了我啊!」
「你真應該去考調查局。」田之倉說。
「不要,我喜歡當坐辦公室的死公務員。」
「對了,放假天把佐伯一個人丟在家裡,他還好嗎?」四柳問。
「雖然不到活蹦亂跳的程度。」
「我指的是,他沒有不開心嗎?」
「廢話。當然不開心。」佐伯硬要跟來,說是悶壞了想出去走走,可是御堂想到高宮說過要穿女僕裝,雖然不確定到底會不會有那種東西,他還是嚴正拒絕佐伯。現在想想,幸好沒有讓佐伯跟來。
「那不然這套衣服借你帶回去好了!」高宮一副很有義氣的模樣,「包準他看了會很開心!」應該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開心。
「不需要。」
「嗚嗚~御堂的表情好可怕~」
「你愈是這樣,高宮愈想鬧你啊。」田之倉喝一口酒,淡淡地說。
不然你來穿女僕裝看看。御堂瞪著田之倉的眼神彷彿快要噴火。「好了,掃完了。我要回去了。」
「啊,女僕先生,垃圾麻煩拿下去──」
「自己丟!」
御堂轉身要去換回衣服時,高宮像是想起什麼事似地「啊」了一聲,說:「御堂御堂,還有一隻腳。」
三個人都不約而同轉頭看著高宮。高宮笑著指自己的左腳。
這個人是沒神經到什麼程度啊……?四柳和田之倉看著御堂宛如可以殺人的視線,在心裡默默地想。
「說得也是。」御堂出乎意料地爽快走回來。他用力握住拳頭,發白的指節喀喀作響。
「呃……」高宮似乎終於察覺到有那麼一點不妙,「還是算了,御堂,今天辛苦你了!」
「不,我御堂孝典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御堂冷靜地跪在高宮的腳前,抓住高宮想躲開的左腳。
「真的、真的……啊啊啊~~好痛!好痛!御堂~~」高宮脹紅了臉,尖聲怪叫起來。
看起來很樂在其中嘛。四柳和田之倉默默喝酒,不想去管旁邊那二個人了。
日後,爆發出平山議員收賄洗錢案,某大報頭版刊登了平山在家中招待建商並收賄的照片。檢察官在議員家裡查扣鉅額現金與各種價值不斐的珍稀古玩。丸久實業涉入洗錢,負責人也受到羈押。
御堂看著晚報,然後摺起來,放到電腦旁邊。
佐伯瞄一眼仍在書房工作的御堂。佐伯現在仍然只有左手四根手指能用,所以只能在白天用電話遙控員工幫他打文件和回郵件,大家都下班之後,他就無計可施,只能待在客廳看電視。
佐伯走進書房,從背後環住御堂的脖子。御堂也把頭轉過來,深情地和佐伯接吻。「御堂先生……休息一下?」佐伯微笑著聞。
「你確定是要我休息一下?」御堂瞇起眼睛。
佐伯的骨折還沒好,對御堂而言的好處,就是佐伯無法隨時隨地壓倒他。這陣子的主導權都在御堂手上,佐伯覺得好悶。
「我喜歡你自己坐上來淫蕩地扭著腰的模樣。」佐伯沿著御堂的脖子一路親下去,左手靈活地解開他的襯衫鈕扣,伸進去挑逗敏感的小突起,「你忍住高潮拼命取悅我的表情……真是太可口了……」
「……等、等一下……」御堂身子輕輕震了一下,他挪動身子想把佐伯的手移位。佐伯手傷沒好,御堂就不敢隨便把他的手拍掉;這是缺點。
「還要等什麼呢?乳頭摸一下就硬了……下面也是吧?」
「……等我把這個弄完。」御堂勉強把頭轉回去看電腦。
佐伯翻了個白眼,「……你最近很不配合喔。」
「有嗎?」
「你這樣子,以後我要向你加倍討回來。」佐伯在御堂耳邊輕聲說:「直到你向我求饒,哭著要我讓你射精……讓你反覆高潮到昏過去,然後再被我插到醒來……」
不過最近佐伯言語性騷擾的行為變嚴重了。大概是欲求不滿的緣故吧。御堂嘆氣站起來,摟住佐伯消瘦的腰,「好吧,一次。」
佐伯有點不滿,不過現在他只能乖乖聽話。御堂的嘴唇貼上來,佐伯沉醉在和御堂舌頭交纏時,心中仍然不平地想:等我的手好了,你就知道了。御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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