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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舒亞超過失蹤一個月了。

  大樓與附近幾的大路口的監視器沒起作用,大約從午夜十二點到早上七點,畫面上都只有一片雜訊,保全公司和警方卻都沒有發現,直到要調閱錄影畫面時才知道。

  安德魯屢屢拜訪警政總局長和調查局,也只得到千篇一律的官腔答覆──目前正在搜查中,一有消息會立刻通知。

  一定是被『他們』抓回去了,如此一來安德魯就不冀望警方,但他私下僱用知名偵探、駭客,甚至找上退休後獨立接案的特種探員,也是一無所獲。

  能消聲匿跡到這個地步,可見對方的靠山很硬。只要安德魯查到位置,他發誓一定會僱整軍團的傭兵去把那個地方踩平,但問題就是找不到。

  安德魯坐著由保鏢開的車,去學校接卡洛。他在車上用筆電看一張張由自家商用衛星傳回來的照片,試圖找出研究所的位置,但世界廣大,加上說不定建築物本身有偽裝,尋找起來十分困難。

  車子接近校門,安德魯看到卡洛低著頭,背倚著校門的門柱,他旁邊站了一名留著一頭深棕色長髮的女學生,安德魯知道那是他剛交往不久的小女友。

  儘管剛陷入熱戀,但卡洛還是失去原本活潑的神采,憂鬱的氣質讓他更顯柔弱。看到熟悉的車停在前方,卡洛和女孩擁抱一下,無精打采地走向後座。

  他朝駕駛座瞄一眼,坐在方向盤前開車的人仍是他不熟悉的男子。卡洛其實不想坐上車,不想回家,那間屋子裡處處是喬舒亞的影子,讓他無法控制去思念喬舒亞。

  「晚餐想吃什麼?」卡洛上車後,安德魯故作輕鬆地笑著問。

  卡洛沒有回答。這是安德魯意料中的事。今天卡洛沒有一上車就哭,只是沉默,就已經比之前好很多了。

  安德魯指示保鏢開車去買半隻烤雞和沙拉。他知道卡洛沒有胃口,他也一樣,可是他得打起精神,維持平常的生活,不要突顯喬舒亞缺席所帶來的變化。

  一回到家,卡洛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安德魯把雞肉剝下來撕碎,再拿一部分雞肉絲和一部分生菜拌在一起。他們二個人現在連一份烤雞都吃不完。吃,只是為了維持生命機能,也為了避免哪天喬舒亞回來之後,責備他不會照顧自己,還害卡洛變瘦了。

  喬舒亞一定會回來的。

  安德魯切了雜糧麵包,和雞肉絲沙拉一起盛裝在二個盤子裡,然後用托盤端一盤沙拉和一杯牛奶去敲卡洛的房門。

  「我進去囉。」

  卡洛背對門口側躺在床上,對著窗戶發呆。勉強上完一天的課,他連讓自己坐起來的力氣都耗盡了。

  安德魯把托盤放在床頭邊的小櫃子上,坐在卡洛腰際的床邊,安撫似地輕拍卡洛的背。

  「吃一點吧。不然喬舒亞回來看到你這麼瘦,他會罵我的。」他笑著說。

  卡洛一會兒後才開口,「他不會回來了。」

  「他當然會回來──」

  「他不會回來了。他死了。我聽到那個局長說的。」

  卡洛說的是前幾天警察局局長來家裡拜訪,提到或許喬舒亞被綁架之後,綁匪可能還來不及要贖金,就不小心把喬舒亞弄死了。

  說不定局長說中了。安德魯只知道喬舒亞有自我療癒的能力,但他並不知道喬舒亞會不會死。說不定那些人把喬舒亞帶回去之後,做了什麼實驗、或是解剖他,然後就──

  「不要聽他胡扯。喬舒亞不會有事的。」安德魯握住卡洛的手。

  「那……你……你說……」卡洛又忍不住哽咽,「為什麼……他沒有回來……為什麼……沒有人打電話……要贖金……為什麼是他……為什麼不是我……小孩子不是比較容易……綁架嗎……」

  卡洛把臉埋在枕頭裡放聲哭泣,安德魯彎下身抱住他顫抖的肩膀。除了擁抱,安德魯什麼也做不到。

  「喬舒亞很厲害,他一定會沒事的。」為了安撫卡洛,安德魯只好說出實情,「你知道他可以徒手打穿車頂嗎?他一定是為了解決壞人花了太多時間──」

  「不要……把我當小孩子。還、還編這種……爛故事……」抽抽噎噎的卡洛用濃濃的鼻音打斷他的話,然後吸了一下鼻子。

  實話聽起來反而像騙小孩的謊話嗎?安德魯只能苦笑。

  「是真的啦。」

  「你再唬爛……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不說了。」

  卡洛坐起來抱住安德魯,把臉緊緊靠在他的胸前。

  「沒事的,他一定會沒事的……」安德魯輕輕撫摸他的背,望向窗外的天空。

  

 


  他微微睜開眼睛,看著眼前刺眼的燈光,緩慢地回想剛才做的夢。

  那個夢,好長、好長,也很舒服。

  夢裡有一個孩子,金色的頭髮,很愛笑,很可愛,他不知道那孩子是男生還是女生,總是圍繞著他,嘰哩呱啦地說話。

  和那孩子在一起很開心,他好像從來沒有那麼開心過。

  然後出現一個年輕人,牽起那孩子和他的手。不同於那孩子的另一股溫暖感覺流過來,好像身體浸泡在溫泉裡一樣,輕飄飄地,很滿足,很溫暖,很舒服。

  那是誰呢──

  他覺得自己好像忘記很重要的事。他想繼續回想,可是頭腦不聽使喚,像上了鎖卻沒有鑰匙的抽屜,怎麼也打不開。

  「感覺還好嗎?」

  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飄進模糊的大腦,他看著眼前身穿白袍的棕髮年輕人,覺得好眼熟。

  這個人,是──

  亞撒。

  他記得亞撒。不知是否因為他們不如亞撒的預期,他一直覺得亞撒不是很認真地對待他們,而是在玩弄他們,給予他們各種層面的痛苦,看他們可以承受到什麼程度。

  有一次他被關在很冷的房間裡,溫度不斷下降,他凍到幾乎昏厥時,亞撒和另一人走進去,亞撒見他還有意識,就沒有把他帶出去的打算。

  『這樣好嗎?博士。萬一他死了──』

  『那就要記錄下來。也是一項寶貴的經驗。』

  亞撒。ASA,他曾經半正經地和『他』說,那個名字一定是Abaddon‧Satan‧Azazel的縮寫。

  那個人根本是惡魔中的惡魔,不配擁有那個帶有治癒者涵義的名字。

  說到『他』。

  『他』去哪裡了?

  想不起來。

  一隻手覆蓋上他的額頭,他緩緩睜開剛閉上的眼睛,亞撒臉上仍是一貫的柔和笑容,但他無法從亞撒身上感受到一絲情感的溫度。

  「你剛才做夢了嗎?」

  腦波記錄儀顯示他剛才腦部活動的波動,在藥物影響下,照理說他的腦部活動應該趨於緩和,所以亞撒想知道他夢到了什麼。

  他放鬆的頭腦沒有多想,閉上眼睛回憶,「……一個……小孩,還有,一個……男人……」兩人的影像愈來愈模糊,在他腦中只剩下一圈輪廓,「……他們是誰?」

  「不重要,那只是個夢,一定是你曾經在書上看過。」亞撒宛如哄小孩,又像是催眠一樣輕柔地說:「啊,像是『當心兒童』的標誌嗎?一個大人,牽著一個小孩。」

  腦海中的輪廓幻化為交通標誌的圖案。是了,原來是標誌。可是,標誌也會有溫暖的感覺嗎?

  「標誌嗎……」他喃喃自語。

  「是的。乖孩子,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

  亞撒撫摸他的頭髮,他覺得很舒服,以前好像也曾經有人這樣摸過他。

  很舒服。很安心。

  黑髮青年再度昏睡。亞撒收回手,用不帶感情的眼光凝視著他。

  亞撒原本只是利用那些強國政府的設備和人力,進行他所需要的研究;他們雙方都想製造出強壯的人體,但是各自預設定義的『強壯』不盡相同。

  亞撒想改善人類脆弱的肉體,好挽救對他最重要的人,雙胞胎符合他的需求,他們不會生病、不會受傷,可是他們的自癒機制完全是個謎,怎麼也解不開,所以亞撒放棄他們,失蹤之初他也懶得找,不像那些金主政府一樣急切。與其花時間去找沒用的東西,不如用其他方法製造新的個體。

  但製造出特別的人類是一件難事,亞撒失敗了幾次之後,他的研究動機最近也即將消失,他因此意興闌珊,打算撒手不管了,此時得知金主們恰巧找到雙胞胎的其中一人,現在心情煩悶到極點的亞撒為了找樂子,姑且留下來玩玩這個出自他手的可愛孩子。

  影響別人的記憶向來是亞撒最拿手的事,所以亞撒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那個男人和那個孩子。

  如果叫他去殺了他們,事情會變得多有趣呢?

  亞撒想到這裡,掩不住的笑意從嘴角洩露出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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