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amHoney的原創小說部落格

 
　　「……唔……啊……啊嗯……」

　　少年嬌小的身軀被克萊德擁在懷中，他的下巴靠在成年男人寬闊的肩上，放鬆全身的力氣，感受血液流失產生的快感。他喜歡克萊德吸他的血，除了被吸血時會產生莫名的舒暢感覺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

　　少年進食之後，體力變好了，血液似乎也變得比較美味。克萊德沉醉在吸血的愉悅中，仍留心注意到少年輕輕抓住他衣服前襟的手用力握緊，他知道少年開始忍耐過度失血的不適了，於是依依不捨地放開口中纖細的頸子，舔拭滲血的小孔。

　　這是少年喜歡被克萊德吸血的原因。克萊德總是注意他的狀況，小心地不讓他陷入痛苦之中，他透過克萊德冰冷的手與唇，深切地體會到克萊德關懷他的心。

　　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沒有這麼直接碰觸到關愛的情緒，這也帶給少年另一種舒服的滿足，所以他拼命忍耐身體的痛苦，想讓克萊德再多吸一點，再多碰觸他一會兒。

　　少年難受地喘氣，用盡現有的力氣抓住克萊德的衣服，小聲說：「……克萊德……」

　　聽到少年叫出自己的名字，克萊德嚇一跳。他甚少和少年說話，也沒有提過自己的名字。

　　看到克萊德驚訝的表情，少年解釋般地緩緩開口：「啊……我是聽到他……伊凡？在外面這樣叫你……」

　　說得也是，畢竟他們都生活在同一間房子裡，聽到也不足為奇。克萊德覺得吃驚的自己像個白癡。

　　克萊德不知道少年叫他是為了什麼，他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少年。

　　「你可以再多吸一點，沒有關係……」少年低頭看著克萊德的手，「……我感覺到你很高興……我也覺得很高興……」

　　『感覺到你很高興』是什麼意思？克萊德聽得莫名其妙，可是他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你對我很好……我喜歡你……」

　　「啊？」

　　克萊德突然像是摸到髒東西一樣迅速站起來，「你知不知道你是什麼？你只是我的食物而已！」克萊德覺得自己有一點激動，他也不知道在激動什麼，「可以不用顧忌，吸血吸到滿足，當然很高興啊！笨蛋！」

　　克萊德豹變的態度讓少年愣住。克萊德抓住他單薄的肩膀，露出還殘留著血液的尖牙，「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都先讓伊凡來吸你的血？因為這樣等到我吸的時候，你就只剩下痛苦！你被痛苦折磨的樣子讓我很開心，我在品嘗你絕望的顫抖。明白了嗎？」

　　少年對克萊德的話感到訝異。他不知道原來克萊德是這麼想的，不過，就算是這樣也無妨。他蒼白的臉龐浮現淺淺的笑容，說：「……如果那樣讓你覺得很開心，那就讓我痛苦吧……」

　　克萊德難以置信地張大眼睛看著少年，從那清澈無辜的雙眼透出的幸福神情，幾乎令他全身起了雞皮疙瘩；不是噁心，是恐懼。

　　他用力推開少年，轉身背對少年大聲說：「你腦袋有問題啊！笨蛋！」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克萊德很少如此激動，在客廳看ＤＶＤ的伊凡按下暫停，看著他走回房間。

　　在黑暗的房間裡，克萊德坐在床上，抱住膝蓋。他剛才是故意那麼說的，故意說自己享受少年的痛苦。可是，少年卻笑了。

　　『你對我很好……我喜歡你……』

　　那小鬼的腦袋一定有問題。克萊德已經極力避免和他說話了。他居然會覺得一個吸完血就走掉、只把他當成食物的吸血鬼，對他很好？

　　『……如果那樣讓你覺得很開心，那就讓我痛苦吧……』

　　那好像是克萊德第一次看到少年露出笑容，可是他一點都不高興。

　　那小鬼根本是被虐待狂吧！他一定也對伊凡說過一樣的話！克萊德抱住自己的頭，努力說服自己。然而，他想起那雙滿溢幸福神情的雙眼，彷彿看透他憐惜那副幼小身軀的心情。

　　不、不、不！不！不！我才沒有喜歡你！不要喜歡我！不要喜歡我！

　　克萊德在心中使勁吶喊，因為太過用力，連嘴巴都不自覺地走漏出聲，「不……」

　　克萊德早就下定決心不再喜歡人類了。他不可以再喜歡人類。

　　『我喜歡你，克萊德。』

　　許久不曾想起的回憶浮現在他的腦海，他愈是用力閉上眼睛想趕走那個影像，那個身穿暗色長洋裝的身影就愈清晰。不知是否值得慶幸，她的長相已經模糊不清，但輕快悅耳的聲音仍縈繞耳際。

　　克萊德緊緊抱住自己的頭。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我希望你只吸我一個人的血……啊，不可以吸太多喔，這樣我才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

　　往事彷若昨日，歷歷在目。她把棕色的長髮撥到左側，露出雪白又帶點粉紅的頸部。他用牙齒穿透柔軟的肌膚，溫暖甜美的血液流入口中。

　　他不記得他們是如何相識，只記得他們曾經十分相愛，從她年輕到年老，他們旅居的城鎮一個換過一個，直到有一天，她衰老的身體無法再承受不斷遷徙。

　　她虛弱地臥床不起時，悲傷地問過他。

　　『為什麼……你不給我永恆的生命？』
　　
　　因為那不是永恆的生命，是永恆的死亡。

　　我捨不得讓妳和我一起下地獄。

　　『克萊德……我愛你。我先到那個世界去等你……』

　　再見。吾愛。我們永遠不會再相見。妳將在天堂，而我──

　　「克萊德？」

　　伊凡出現在房門口。儘管房裡一片黑暗，他仍看到克萊德縮在床上顫抖。

　　他默默走過去，把克萊德整個人抱在懷裡，然後他捧起克萊德的臉頰，克萊德緊閉的雙眼流出血淚，在臉上畫出數道血痕。

　　「好了，不要哭了……」伊凡舔拭克萊德臉上的血淚，「今晚要我幫你請假嗎？」

　　克萊德搖搖頭，他抓住伊凡的手臂，「……再一會兒……再一會兒就好……」

　　伊凡舔著克萊德不斷流出來的血淚，輕撫他的背。

　　克萊德離去後，少年一直對著無人的浴室門口發怔。

　　少年雖然不明白原因，但顯然克萊德生氣了。他相當懊惱，為何自己老是學不乖。

　　『不可以把別人心裡想的事情說出來。』

　　少年想起「他」說的話。「他」明明告訴過自己不止一次，為什麼還是忍不住說了呢？

　　『每個人的內心都是秘密。就算不是故意去看，也不能說。』

　　但是少年依然不懂。他和「他」不一樣，感受到的是幸福又愉快的心情，為什麼不能說呢？內心喜悅，是一件見不得人的事嗎？

　　他從一開始就能感受到別人的愛和愉悅，這也是他生存的動力，否則日子一天過一天，他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而活。以前在「那裡」的時候，有那些穿白衣服的人關心他，有「他」愛他；可是離開「那裡」之後，什麼都沒有了，外面的世界對他只有鄙夷，他試著用身體取悅一些好像對他有興趣的人，可是那些人對他也沒有愛。感受不到愛的生活令他痛苦，除了尋找「他」，他找不到自己活著的目的。

　　而克萊德碰觸他的時候，他都會感到一股溫暖又幸福的情緒流過來。他覺得克萊德是關心他的，即使被吸血讓他非常痛苦，他還是喜歡被克萊德碰觸，感受那關懷的心情。所以他剛才只是想讓克萊德知道，如果他的痛苦能讓克萊德開心，那麼痛苦也無所謂。

　　可是克萊德卻生氣了。少年想不透。即使看過很多書，他還是不太懂人心。

　　「喂。」

　　一個冷酷的聲音嚇了少年一跳。伊凡靠著門，冷冷地盯著他。

　　他不喜歡伊凡，他總覺得伊凡也不喜歡他。對伊凡而言，他只是純粹的食物。

　　「你對他說了什麼？」伊凡用沒有音調起伏的聲音問。

　　因為伊凡的表情實在太可怕，少年想都沒想就拼命搖頭。他有預感，照實說出來一定會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

　　伊凡蹲下，抓住少年的頭髮，強硬地拉起他的頭，冷冷地說：「最好是這樣……」

　　面無表情的伊凡全身散發出令人害怕的恐怖氣息，少年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發抖，恐懼的淚水在他的眼中打轉。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