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還是別問了
「我……」御堂嚥下一口口水,內心掙扎了許久,「……蛋捲,很好吃。」
佐伯從眼鏡上方看向御堂。他知道御堂想說的應該不是這個,可是他不想追問。
御堂的心裡一直在抗拒面對那個問題,看來那應該不是混亂的頭腦製造出的記憶,恐怕是因為頭腦混亂,而不小心從塵封的潛意識裡露出一角的記憶。
頭腦有自我保護機制,既然如此,還是先順從自己的內心。說不定等到自己能接受時,就會自然想起來了。
而且,他覺得自己似乎也有不想追究的理由。
在御堂默默吃著早餐時,佐伯突然說:「對了。」
御堂抬頭,佐伯微笑著對他說:「前陣子聽說日光那裡的紅葉開始變色了,不然我們下個週末去日光吧?」
「這樣好嗎?年底不是有很多事情?」
「所以才要趁現在趕快去放鬆一下啊。」佐伯眨了右眼一下。
佐伯覺得御堂好像喜歡這種季節的風物詩,之前他們頂多去日比谷公園散步順便賞楓,去日光至少要二天一夜,要在即將迎接年底的這個時期空出二天,真的不太容易。
「嗯。好啊。」御堂也跟著笑起來。
一點點似乎可以稱為幸福的開心感覺油然而生。御堂覺得自己愈來愈喜歡現在的生活,和佐伯住在一起,感覺比之前任何一次和別人合租房子當室友還要愉快;如果那個奇怪的記憶會破壞這一切,那一輩子都不要想起來也罷。
為了得到二天無憂無慮的週末假期,果然不出御堂所料,一個多星期裡他和佐伯都忙得昏天暗地,除了目前的工作進度之外,還要預估下週的進度,先把資料、數據與各式文件準備好,並盯緊廠商不能出錯;要是星期六早上來一通急電,假期就泡湯了。
星期五晚上也一直忙到半夜十二點,才能開始整理行李。雖然大學的時候,御堂就已經和朋友去過日光,但這次不知為何仍讓他雀躍不已,彷彿是第一次去。
佐伯從陽台抽完煙進來,倚著牆看御堂邊輕快地哼歌,邊整理行李。很少看到御堂如此坦率地表露出情緒,眼前的御堂實在讓佐伯覺得單純得好可愛。
好想抱住御堂,撫摸那副身體……
佐伯趕緊把頭轉開。他這陣子都自己解決,幾乎每天晚上都想像著御堂打手槍,可是常常生理解決了,心理卻仍空虛得要命。就連床上都已經沒有御堂的味道了。佐伯覺得自己快得了御堂戒斷症候群,更糟糕的是御堂仍然成天在他身邊,而且現在是他的助手,接觸的機會比之前更多,宛一個戒煙中的癮君子每天處在煙味繚繞的環境裡一樣。
當佐伯正在心中默念「冷靜」,御堂的聲音冷不防從背後傳來,「佐伯,你的行李整理好了嗎?」
「嗯,好了。」佐伯轉頭敷衍地說。現在是欣賞御堂的大好時間,行李那種東西,等一下自己關起門再弄就好了
「那早點睡吧,明天一早就要出門了。」御堂笑道:「晚安。」
「晚安。」
御堂關上房門,佐伯仍待在原地,回味剛才御堂迷人的笑容。光是這樣想著而已,佐伯就感覺下面開始抬頭了。
糟糕!自己居然欲求不滿到這種程度了嗎?明天開始還要和御堂出去玩二天一夜,這怎麼得了!
佐伯趕快回到自己的房間,先努力清空庫存要緊。
第二天他們到東武淺草車站,佐伯走上第六節車廂,讓御堂吃了一驚,「我們才二個人而已,不用買包廂吧?」
「我們好歹是正副社長,奢侈一下也無妨。而且空間大一點比較舒服。」
佐伯打開包廂的門,裡面是二個面對面的雙人豪華座椅,中間有一張小桌子。和御堂隔著桌子相對而坐,也可以避免他一不注意就對御堂毛手毛腳──佐伯原本是這麼想的,可是一看到這個小小的密閉空間,和那二張還滿大的雙人座椅,他馬上想到的卻是可以盡情在裡面和御堂做愛做的事……但是和現在的御堂不行。佐伯想到這裡,精神有點萎靡。
看到佐伯似乎突然消沉下去,御堂以為佐伯可能是肚子餓了,因為打算去餐車買食物,所以他們都還沒吃早餐。
「佐伯,我去買吃的。你要什麼?便當嗎?」御堂站起來問。
佐伯興趣缺缺地說:「都可以。幫我買一杯咖啡。」
御堂買回來時,列車剛好出發。他們一邊吃飯一邊聊天,從工作聊到生活,因為御堂的記憶只到大學畢業不久,所以他們聊了很多彼此的大學生活。還沒三十的佐伯對現在的御堂來說,像是個年齡相近的好友,加上他們每天都在一起,御堂現在和佐伯聊天時很放得開,最初的生疏感已經消弭無蹤;但是……僅限於朋友關係。
當然,這也是因為佐伯不敢再進一步。他謹遵網路上的建議:『不要讓對方一看就知道你在追他』,生怕搞砸目前的關係,不敢大意,目前還在尋找可以悄悄測試牽手的時機。
二個小時的車程在愉快的聊天中一下子就過了,佐伯和御堂揹著旅行袋下車,出了車站前往租車公司拿預約好的車。
「才九點多,先上山好了。」佐伯把車開出租車公司的停車場,「如果你想逛社寺,可以明天再來。」
看著馬路邊五顏六色的美麗樹葉,御堂沒有特別想去哪裡,只要跟著佐伯,去哪裡都可以。
這個念頭一出現,御堂心中暗自嚇了一跳。那是因為和佐伯在一起很放鬆的緣故。他強調般地對自己說。
日光不愧是賞楓勝地,儘管現在已經是紅葉季節的尾聲,路上的車陣仍綿延不絕,很難想像紅葉正盛的時候會有多少車。雖然走得很慢,但山裡隨處是零星的橘一片黃一片,御堂看著也覺得心情很好,倒是佐伯被這塞車搞得有點煩躁。
御堂拿出剛才在車站買的現煮咖啡給佐伯,「給你。不用這麼急,反正也不趕。」
說得也是。就算早點到旅館也不能做什麼……。佐伯喝一口咖啡,有點鬱悶地想。
大約塞了一個小時才到明智平纜車搭乘處。佐伯本來想在這裡搭纜車上去瞭望台看滿山的色彩,可是他看纜車排隊的人潮也是絡繹不絕,就直接順著山路繼續彎上去。
「怎麼這時候了人還這麼多……」佐伯無奈地自語。這就是他不愛湊熱鬧的原因。
「沒關係,反正是來看紅葉的,一路上都很美啊。」御堂笑著說。其實御堂本來也不喜歡湊熱鬧,塞車對他來說就只是浪費時間,可是今天他覺得無所謂,心情十分悠閒。
佐伯瞄了御堂的笑臉。其實佐伯也不是很在意塞車,只要御堂在旁邊,去哪裡都好。可是才剛和御堂待在電車上密閉的包廂裡,現在又繼續單獨處在小小的車內,已經好一段日子沒有長時間離御堂這麼近,他覺得每一口呼吸都是御堂的味道,讓他焦躁得好想抽煙。
又塞了一段時間才到中禪寺湖。好不容易找到停車位,佐伯馬上打開車門吸一口沒有御堂味道的涼涼空氣,讓頭腦清醒一下。今天天氣很好,但高掛空中的太陽起不了太大的作用,風吹來還是挺冷的。
停車場就在遊船搭乘處對面,所以他們決定先去遊湖。時間已經到了中午,可能其他人都去吃午餐了,排隊搭船的人比想像中的少。上船後,御堂和佐伯在甲板上倚著欄杆,湖面上的風很強勁,把御堂平時梳得整整齊齊的頭髮吹得紊亂。御堂用手撥起瀏海,遠眺遠處枯樹叢中夾雜綠色、黃色和紅色的山。
船開了約半小時之後,御堂搓著雙手,似乎吹風吹得有點冷。佐伯壓抑住想握住御堂的手的念頭,改指著船艙問:「要不要進去?」
「不用。」御堂把手插進風衣口袋,仍然看向遠方,「裡面好多人。」
佐伯的手也很冷,可是他必須緊緊抓著欄杆,如果不抓個東西,他就會想伸手去摟御堂的腰。幸好外面的風夠冷,能夠把他心裡的不良念頭吹跑。
御堂看了佐伯關節發白的手一眼,趕緊把視線再移回前方的風景,因為他突然想握住佐伯的手,放進自己的風衣口袋裡。
佐伯的手白成那樣,應該是很冷吧?御堂沒有轉頭地說:「你冷的話,就進去吧,佐伯。」
「不行,我得看著你,萬一你突然頭暈掉進湖裡就糟了。」佐伯半開玩笑地說。
「哪有那麼誇張。」御堂笑了起來。
遊完湖,因為御堂之前去過華嚴瀑布,佐伯對瀑布也沒什麼興趣,所以就直接上車,繼續開向戰場之原。
時間已經過了一點半,把車停好之後,在走去瀑布之前,佐伯和御堂去一家麵店。店裡的人不少,佐伯走到店內後方,終於在一整面落地玻璃窗前找到座位。玻璃窗外,就是綠綠紅紅的樹林與瀑布相互映襯的景色。
「啊,運氣真好。」佐伯笑著坐下。
「沒想到你會知道這間店。」御堂明顯有點驚訝。
「我也是會做功課的。」
他們默默吃麵配著眼前的風景,吃完後又坐了聊了一會兒,佐伯看御堂好像有點累了,御堂的身體還不算完全痊癒,還是別讓他太累比較好。「等一下就直接開車去旅館好了,還可以在晚餐之前泡一下溫泉。」佐伯說。
「嗯。好啊。」
開著車前往湯元溫泉的路上,佐伯不經意瞄了副駕駛座一眼,御堂頭靠著車窗睡著了。
佐伯找到今晚住的溫泉旅館,停好車,看御堂還在睡,就先下車抽煙。他把充滿尼古丁和一堆致癌物質的煙深深吸入肺裡,藉以緩和心中的煩躁情緒。
佐伯有點後悔為什麼之前沒有和御堂來個長途旅行,除了他喜歡沒事在家裡做做工作之外,懶得出遠門也是一個原因;不過這趟旅行,如果是和之前的御堂,從在火車上開始就可以親親摟摟抱抱──
可是現在什麼都不能做。佐伯重重呼出一大口廢氣。什麼都不能做。連偷親睡覺的御堂都不行。
真難受啊………
佐伯抬頭看著開始泛橘的陽光,扔掉手中的煙蒂踩熄,轉頭從擋風玻璃看御堂,當他還想再拿一根煙出來時,他瞄到御堂好像醒了。
御堂揉一下眼睛,解開安全帶走下車,有點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我睡著了。你可以叫醒我。」
「沒關係,你累了就睡一下,別勉強。」佐伯打開後座的門,把旅行袋拿下來,然後抬起下巴指向旁邊的建築物,「走吧。」
進房間放好行李,還有一個小時才到晚餐時間,御堂和佐伯先去樓下泡溫泉。
溫泉是露天的,男湯沒有人,一牆之隔的女湯倒是傳來熱鬧的閒聊聲。御堂先去沖水洗澡,隨後佐伯在他旁邊坐下說:「我幫你洗背吧?」
「好啊……」御堂轉頭回答時,看到佐伯的裸體,突然怔住。
他這才想到,佐伯幫他洗過好幾天的澡,他倒是從沒看過佐伯的身體。
雖然同樣是男人,沒什麼好害羞的,可是御堂心中有種奇妙的感覺。
「怎麼了?轉過去啊?」佐伯拍了御堂的肩膀一下,拿起肥皂在御堂背上搓泡沫。御堂身上的瘀血幾乎快消失了,只剩下零星的黃色痕跡。
不知道是否看到佐伯裸體的緣故,明明之前佐伯幫他洗澡的時候都沒什麼感覺,現在的御堂卻無法不去感受那修長的手指在背上滑動的觸感。
佐伯幫御堂把背上的泡沫沖掉之後,御堂趕緊說:「那我也幫你洗吧。」
佐伯連忙搖手說:「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不用害羞啊?」
「不……我不是害羞。不用麻煩了。」
嘴巴上說不是害羞,可是御堂看佐伯撇開的臉頰微微泛紅,他的心臟突然重重跳了一下。「好……那……我先進去泡了。」御堂匆匆走向浴池。
佐伯不是害羞,他是怕御堂的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下面會忍不住抬頭。不能被御堂知道自己對他抱有那種情欲。
御堂整個人浸在溫泉裡。他覺得今天的自己好怪,對佐伯好……心動?這怎麼會呢?他和佐伯都是男人,不應該有那種感覺。
想到剛才佐伯紅著臉把頭轉開的模樣,御堂覺得下面不受控制地產生反應了。
完蛋了!怎麼辦?御堂把身體繼續往下沉到水裡,水都快淹到鼻子了。幸好溫泉水有點渾濁,天色也快暗了,御堂只能希望佐伯不會發現他的異常。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