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第二天葉書賢看到楊凱鈞的早餐時，又皺了眉頭。
楊凱鈞手上的塑膠袋裡，裝了滿滿的高麗菜葉，當然是生的，因為他住的地方不能開伙。
「這是你的早餐？」葉書賢指著袋子。
楊凱鈞點頭，「最近高麗菜很便宜──」
葉書賢沒讓他講完，「你前天說過了。可是不是發薪水了嗎？怎麼不買點正常的東西來吃？」
「喔，薪水啊。」楊凱鈞笑說：「有一萬當房租付給室友了啦！我室友人好好喔，讓我白住一個月才跟我收錢。」
半個月的薪水居然幾乎全拿去付房租了。葉書賢問道：「是套房嗎？」
「套房？」楊凱鈞歪頭看他。
「浴室在房間裡嗎？」
「對啊！」
聽起來楊凱鈞的室友像是二房東，葉書賢記得他住在學校附近，那一帶的房間如果是套房，一個月至少要一萬多，室友只收一萬還先讓他白住一個月，聽起來對他很不錯了。
「你考慮一下，換住雅房吧，就是不附浴室的，會便宜一點。」葉書賢建議。
楊凱鈞有點為難，「可是……那要跟室友商量一下才行，因為他是第一個答應讓我借住的人，如果我隨便跑去住別的地方，對他很不好意思。」接著又天真地笑起來，「反正下次我就有一整個月的薪水，扣掉房租還會剩很多！」
也就是說，楊凱鈞這個月又要過吃生菜度日的生活了。
葉書賢快速算了算，如果把所有的錢都用在吃飯上面，至少一天可以吃兩餐肉燥飯。至於早餐，他就繼續給楊凱鈞「買一送一」的飯糰好了。
他如此建議後，楊凱鈞又露出為難的表情，「肉燥飯……可是我……我爸說……」他說那三個字的時候聲音愈說愈小，還怯生生地低頭偷瞄葉書賢的臉。
「你爸又說什麼了？」葉書賢剛問完，心裡大概猜到了，於是接著說：「肉燥飯很油，不健康？」
「不是耶！」看到葉書賢沒有不高興，楊凱鈞笑著糾正他，「我爸說路邊攤很髒，吃了會拉肚子。」
葉書賢實在很想罵他，你爸媽都把你丟在外面自生自滅了幹嘛還這麼在乎他們的話，但楊凱鈞似乎很孝順，在他面前說這種話不妥當，所以葉書賢把無奈的心情化為一口不吐不快的長氣，重重嘆出來。
「你寧願吃生菜？」
「生菜很好吃喔。」楊凱鈞拿出一疊菜葉，從邊緣開始向內推進嘴裡，牙齒咬碎菜葉，發出新鮮清脆的聲音。
每次楊凱鈞的吃相看都覺得很可愛，而且怕女性的楊凱鈞只會對葉書賢露出放鬆的笑臉，看起來更可愛了。
也因此葉書賢心疼他餓肚子，但他們只是相處半個月左右的同事關係，多餘的關心會招致反感。
葉書賢回到座位想了想，打電話給葉書硯。
還在家裡的葉書硯接了他的電話，「嗯，我正要出門。嗯……啊？那我就不能搭小慧的車……我要搭計程車喔。你很討厭耶，想喝不會自己去買？啊？要給我喝……你怎麼知道我偷吃零食！好啦我不會偷吃了啦……掰掰。」
葉書硯到樓下搭黃靖慧停在路邊的車，說：「賢賢要我去公司附近的大賣場買幾盒什麼沖泡式麥片之類的。」
「我沒辦法等妳，只能讓妳下車喔。」黃靖慧關了臨停燈，開車上路。
「我會搭計程車回去。」
「他怎麼突然想買麥片？」
「他叫我下午別再吃零食，會胖……」葉書硯小聲咕噥。
「妳胖了？我檢查看看。」
黃靖慧冷不防伸手捏了葉書硯的腰一把，被偷襲的她尖叫一聲。
「昨天晚上不是都給妳摸遍了？現在只是藉口亂摸吧！」葉書硯紅著臉抗議。
「百摸不厭嘛。」黃靖慧嘿嘿笑了幾聲，「也好啦，食慾之秋容易餓，喝麥片比吃零食好。」
「……摸起來，會胖嗎？」葉書硯還是想問。
「一點都不胖，穠纖合度剛剛好。多一分太肥，少一分太瘦。」
「倒是妳好像瘦了，胸部變小了。」
「喂，妳反而嫌起我來了？」黃靖慧啼笑皆非。
葉書硯想了想，問女友：「妳覺得，他會不會是為了小倉鼠才要買的？」
黃靖慧當然也想到這一點，她還以為遲鈍的葉書硯不會發現，「跟書賢有關的事，妳好像變得比較敏銳。」
葉書硯起初認為她稱讚自己，還高興了一下，隨即想想不太對，噘起嘴說：「妳是說我在其他方面比較遲鈍嗎？」
「沒有啦，我哪有那麼說。」黃靖慧趁紅燈時摸摸她的頭，「我的寶貝是天然呆。」
「就是說我笨。」她繼續賭氣。
「天然呆是可愛的意思，妳看大家都用天然呆來形容美女，我的寶貝硯硯是美女，當然是天然呆。」
這個歪理一下子就說服葉書硯，她長髮一甩仰起頭，「知道就好。」
大賣場裡沖泡式飲品琳瑯滿目，葉書硯不知道哪種好喝，反正是弟弟買單，她東挑西拿了好幾盒，提著兩個大塑膠袋走進公司，向大家宣布：「副總提供麥片給大家喝，不要客氣，沒了再跟他講。」
「唷，賢哥你怎麼這麼好？」林筱婷笑問。
「妳也可以付錢給我，一包十元。」葉書賢笑著回應。
葉書硯用手指算了算，「等等，一包十元，你還倒賺。」
「做生意當然不能虧本。」葉書賢說得理直氣壯
「有免錢的當然喝免錢。」趙曉涵說：「謝謝副總！」
午休時葉書賢蹲在總經理室的櫃子前翻找半天，找出一個盒子，他拿到櫃台給楊凱鈞，「我看你沒有杯子可以用，這是前幾年不知道什麼東西的贈品，好像是信用卡吧。給你用。麥片盡量喝，不用客氣。」
葉書硯在裡面聽到楊凱鈞用活潑的語氣向葉書賢道謝，心想葉書賢果然是為了他。聽外面兩個人聊得挺開心，葉書硯心裡有一點點不是味道。
等到晚上楊凱鈞先下班了，葉書硯叫葉書賢進來自己的辦公室問道：「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什麼小倉鼠跟你說話的時候好像很開心，可是跟其他人說話就很緊張？」
「他說他怕女生。」
「是喔……」葉書硯蹙起秀眉，「可是他跟我說話的時候也一樣啊，都不敢正眼看我。」
葉書賢稍微驚訝地挑眉，兩人對看一會兒，他先開口問道：「妳該不會……沒告訴他？」
「告訴他什麼？」
「告訴他妳不是女的。」
「沒有。我想欣馨應該跟他說過吧？」
這樣說來也有道理。葉書賢點點頭。
凡是葉書賢決定任用的員工，他在通知時都會委婉提一下葉書硯其實是跨性別者，很幸運地，他的直覺很可靠，目前任用的員工都只有在最初聽到時會驚呼「我面試的時候一直以為她是女的」，之後也沒出現過問題，態度甚至自然到他懷疑大家早忘了葉書硯是男人。
既然楊凱鈞是林欣馨介紹來的，林欣馨理當提過這回事。
「那就是妳的外表太女性化，他克服不了視覺上的障礙。」
這話聽在葉書硯耳裡是個稱讚，她得意地笑起來，又有點遺憾，「可是我也想開開心心地跟他聊天。」
「那我就沒辦法了。不然妳穿男裝吧。」
「不要。」葉書硯對他吐舌，又說：「對了，Alex剛剛打電話給我，說他改了時間，後天就要來了，還說要你對他好一點，他會帶禮物給你喔。」
「我才要他對我好一點，不要每次都來搗亂。他來渡假，我還是要上班的。」葉書賢發牢騷，「沒事幹嘛提早？還要去通知飯店──」
「他說要住我們家。」
「不准。」葉書賢想都沒想。
「我想也是。」
「我去幫他安排飯店。妳有他新的班機時間嗎？」
葉書硯撕下筆記本的下半張遞給他，他一邊看著上面的時間一邊走出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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